中森純夏毫不意外的陽奉陰違了。
如果違背上司命令是種天賦,那他一定是個天才。
具體體現為将川下小春從地下室撈出來槍斃後偷摸又用異能給人複活,并塞給對方一張直達八原的車票。
做完一切後中森純夏甚至為了預防萬一親自看着川下小春入站、檢票。
“……謝謝你。”
或許是因為十多分鐘前親眼看到自己被眼前的人擊斃,川下小春渾身還打着細細的抖。
他恐懼中森純夏,也恐懼中森純夏背後站着的整個港口黑手黨。
捏着已經氲上他體溫,得來不易的車票,川下小春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道謝。
能克服恐懼對一個親手殺死過他的黑手黨道謝已然支付了他所有的勇氣。
多的便再也說不出口。
比如那句“為什麼要救我?”
又比如那句“你這樣會不會遭到港口黑手黨的報複?”
一切在腹腔内打着卷,卻遲遲未說出口的話在對上中森純夏那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睛時,通通消失的一幹二淨。
這個人幫他,隻是覺得有這個必要罷了。
也許是答應了别人的邀約,所以才出手幫他。
一個黑手黨,卻格外的有履約精神。
川下小春的心頭頓時騰升起一大股說不清的複雜情感。
他覺得這個人待在港口黑手黨簡直就是個錯誤。
對方明明更适合去更加陽光、正規的地方。
“謝謝你。”
他再一次道謝了。
那個被他道謝的金發少年出挑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毫無情緒的模樣。
隻是有些呆闆的舉手,像是機器人模仿一樣,和周圍都在互相揮手作别的平常路人别無二緻。
白玉似的手在半空中機械的揮了揮,宛如同老友作别的平靜。
“再見。”
川下小春唇角露出笑容,姿态輕松。
“再見。”
看着川下小春轉身一步步朝人群中邁去。
中森純夏緩緩收了舉在半空中的手,純黑的眼睛微眯,川下小春的背影漸漸的遠去。
半響,燦金的眼睫慢吞吞的低垂,半遮住的純黑瞳孔有些渙散。
啊,是博士一直期待他去做的事。
幫助他人什麼的……
唔,這種感覺——
“嘭!”
淩厲的槍響。
還未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的川下小春被突如其來的子彈一槍擊破頭顱。
飛濺的血液讓整個車站陷入短時性的寂靜。
女性尖銳的尖叫劃破蒼穹。
瞳孔裡,川下小春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來,徹底倒下時,蒼白的唇嗫嚅着什麼。
一遍又一遍,直到咽氣。
中森純夏看出來了。
川下小春說的是——“救救我。”
“我不想死。”
很滑稽,明明先前川下小春是那麼堅決的選擇了跳樓結束生命,現在反而不想死了。
有人從背後貼近了他,五指以一種強勢的姿态和他十指相扣。
一聲輕笑在大亂的車站内響起。
中森純夏偏頭和來人鸢色的眼對視。
那雙眼裡盛着的,是無盡的、黏膩的黑暗。
蒼白病氣的臉上綻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抓到了。”
“中森君你違背組織的證據。”
啊。
異能因為太宰治的存在成為了擺設,中森純夏收回投在太宰治臉上的視線,默默補全了剛剛腦海裡沒說完的話。
這種救人的感覺——糟透了。
港口黑手黨的審訊室。
先前還以上位者姿态進來的中森純夏現在身份徹底調轉。
整個人毫無生氣的被捆綁在牆面上。
臉上被鞭子誤抽到的傷口不依不饒的往下淌血,酥麻的痛感無時不刻不在騷擾着中森純夏。
今天是他放走川下小春被抓獲的第二天。
差不多再過一個晚上,他就可以離開這了。
森鷗外對他的處罰意外的輕,隻是在這兩天内不痛不癢的抽了他五十下鞭子而已。
或許是因為他自身的異能吧。
畢竟抽死了就沒有第二個複生能力的治愈系異能力者了。
啊,這麼一看,有這個能力還真的幸運。
川下小春最後還是死了。
允諾了夏目貴志的約定也食言了。
“違背約定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不知道從哪看來的話搖晃着從腦海裡浮出,中森純夏有點想笑。
但他不是個很會笑的人,所以放棄了做出“笑”這個動作。
有的時候還是很羨慕太宰治的。
能那麼自然的就笑出來。
手腕有些無力的拉了拉死死捆着他的鐵鍊,發出清脆的“嘩啦”聲。
太宰治的聲音也從身前傳來。
語氣毫無波瀾。
“不要白費力氣了,中森。”
“你還沒到可以出去的時間。”
垂着首,被五花大綁捆在牆上的金毛沒有說話。
早就被其自身染污的襯衫領上,櫻花徽章在漆黑的地下審訊室依舊不屈的閃着其獨特的光輝。
太宰治瞥了眼那和審訊室絲毫不搭的粉色徽章,撇嘴。
啧,怎麼還别着這個蠢東西。
森先生看着東西不爽好久了都。
一直别着“舊主”的遺物,也難怪對方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了。
哈啊——什麼時候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啊,中也那個蛞蝓真的是有夠吵的。
“川下小春,一開始就沒有活路,是嗎。”
被捆在牆上的中森純夏倏然開口,因為兩天沒說話,原本清亮的嗓音都帶上了絲絲啞。
沒有疑問,是肯定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