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6月，窗外陽光先于鬧鐘喚醒言依諾。帶着幾分起床氣，言依諾微眯着眼機械又熟練完成了出門前一系列動作。

她在小區門口和煎餅攤阿姨熟絡打了招呼，對方默契笑問：“肉松加火腿，多醬？”

“嗯。”

言依諾掃碼付了錢，靜靜往旁邊挪了點，随手點開工作群。

她向來不喜歡在非工作時間看工作群，但最近她所在遊戲公司被大廠收購了。那邊派來接管的總監據說這個禮拜就到，老闆許楓延要求大家時刻關注群内通知。

大群裡安靜如雞，最後的消息還停留在昨天許楓延催稿和今晚吃散夥飯的通知。

言依諾切到小群裡，果然對比鮮明。裡面已經叽叽喳喳了好幾十條消息，聊的都是新總監還有接下來公司命運如何。

郁小臨：【我昨天專門去找大學同學打聽了，他就在米洛上班。據說厲總監是個狠角，完全和憨厚面相不一樣。】

李喃：【你消息準不準？要是真這麼狠，那我們豈不是很快都要領大禮包？】

郁小臨：【我隻是提供了一種消息來源，你可以不信。】

謝意檸：【可是楓哥說了，這次收購的條件之一就是不裁員，至少要保證一年的工作。】

李喃：【公司都賣了，具體細節到底怎麼談的誰知道。再說，米洛那麼大的公司，萬一不想帶着包袱，幹脆再出一筆錢全部裁幹淨也不奇怪。】

郁小臨：【隻要補償給足，我正好想休個暑假。】

謝意檸：【還是别了，我去年剛買了房，哭臉jpg】

言依諾接過煎餅，剛準備鎖屏，就看到舒青沅發話了。

舒青沅：【新總監明天就到，别在這裡自己吓自己。】

李喃激動發了個笑臉：【舒姐，你有内幕？】

言依諾停下動作，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有點好奇。

舒青沅：【沒有内幕，隻是想友情提醒你們今天别遲到。】

群裡頓時消停，誰也沒接話。

今天是許楓延作為老闆的最後一天，大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到了這一刻，情緒還是很複雜。

這家遊戲公司規模不大，但氛圍很好。舒青沅和謝意檸都是創業初期就進公司的，雖然隻過了四年，但俨然算是公司元老和頂梁柱。

言依諾去年大學畢業後被學姐舒青沅拉了過來，成為一名原畫師。舒青沅很照顧她，幾乎是手把手帶她。

對于公司被賣這件事，舒青沅也很意外。她私下向言依諾解釋過，自己并不知情，也保證過，如果她有更好去處，一定會帶言依諾一起跳槽。

言依諾是杭城人，那是個距離海城兩個多小時高鐵的省會城市，但和海城這樣的超一線國際大都市比，少了點對年輕人的吸引力。

她在海城的房子是租的，沒買車，大學也沒談戀愛，不存在什麼舍不得撤回的投資。

和這座城市的最大聯系除了四年大學生涯，就剩下一年的工作經曆。她挺喜歡公司的簡單氛圍，人員結構也簡單，勾心鬥角的事比大公司少很多。

現在老闆換人了，她沒想好是走還是留。

米洛是頭部大廠，遊戲行業的壟斷大戶。如果能去米洛工作絕對能在履曆上鍍金，但她對米洛的好感不太多。

到了公司樓下，言依諾照舊買了杯咖啡，在電梯外遇到舒青沅。

“沅姐，早。”言依諾和其他同事不一樣，習慣了大學時的稱呼。

舒青沅看了她幾秒：“昨天又熬夜了？”

“沒熬，一點就睡了。”進了電梯，言依諾主動靠在最後，“進度有點慢，這周估計趕不出來。”

舒青沅想了想：“今天周三，明天交接，估計沒空管這個。至于周五……”她頓了下，“我想，再怎麼工作狂也不至于上任第二天就逼稿。”

郁小臨提起的厲總監是出了名的追求速度。打績效苛刻無人不知，還非常喜歡加班文化，在米洛内部有個外号叫“厲無情”。

但這裡畢竟不是米洛，再怎麼無情也需要時間适應和了解，舒青沅把交稿時間默認順延到了下周。

快下電梯前，舒青沅再次确認：“今晚的聚餐你真不去？”

言依諾垂眸：“不去，我已經跟楓哥解釋過了。”

“交稿時間延後了，也不改變主意？”

言依諾當時推脫的說辭就是要趕稿，許楓延知道她一向把作品看得很重，沒有勉強。舒青沅現在再問，顯然是希望她能參加的。

“我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言依諾表情勉強，“道别的氛圍，我不懂應對。”

舒青沅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沒繼續勸說。

言依諾的性格她了解，表面看起來淡淡的，對很多事不上心。但有些事卻固執倔強，誰都勸不動，除非她自願。

“那你今晚回去早點休息，争取明天給新總監留個好印象。”

言依諾想起小群裡的讨論，湊到舒青沅耳邊：“沅姐，厲總監真那麼恐怖？”

舒青沅假意瞪她：“你又不會怕。”

言依諾确實沒什麼怕的，莞爾道：“好奇問問。”

出了電梯後，言依諾收起剛才的俏皮，恢複了平時在公司裡一貫的淡漠和少言。

剛才在小組裡活躍的那幾個人都已經到了，見到舒青沅和言依諾一起進來，笑嘻嘻一起湊了過去。

“舒姐今天專程督促言言上班啊？”

言依諾踩點打了卡，悠悠道：“我平時也不是遲到慣犯啊。”

公司裡的大多數都是年輕員工，創意類工作也不需要執行嚴苛的考勤制度，所以許楓延基本不抓打卡這事。

和其他同事相比，言依諾的上下班時間則随機和跳躍得多。小組同事都愛用這個打趣，她也懶得逐一反駁。

郁小臨靠到她身邊，自覺留出十公分距離：“不過最近你真得準時點，新總監不好惹。”

她默默點了點腕表，又做了個抹頸的動作，其他人也都默契附和。

雖說許楓延再三強調，米洛接手後的第一年絕對不裁員，但誰又敢保證“厲無情”不會故意找茬開人呢？

舒青沅打斷他們的小聲議論：“抓緊幹活吧，比起考勤，稿子進度更适合當護身符。”

言依諾默默朝她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組長，知道什麼是老闆最在意的。

就算換了不同風格的老闆，也不會有人主動裁掉能幫公司賺錢的人。

許楓延不是因為虧損才賣公司的，而是富二代的他不得不回去繼承更大的家業。隻是家裡做的是傳統實業，跟遊戲行業完全不沾邊，與其今後因為無暇打理默默衰落還不如趁着數據漂亮賣給風光大廠。

許楓延在臨近下班的時候才出現，看上去奔波了一整天，他招呼大家趕緊去吃飯，順帶又邀請了一次言依諾。

舒青沅知道她心意已決，出面把她擋了：“她正好靈感爆棚，還是讓她專心趕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