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臨起初也提心吊膽的,見姜寒溱完全沒有要提這一茬的意思,終于松了口氣。
她往旁邊湊了點,小聲說:“依諾,新領導挺好的,你也别太緊張了。”
言依諾幅度極小地擡了眼皮,像是生怕範圍擴大就會不小心延伸到遠處,然後再次看到不想看到的。
“我沒緊張。”
郁小臨無語,又看了眼她攤在腿上的本子,上面早就被畫的亂七八糟的。
以往開會言依諾開小差時也會畫點東西,但起碼是點東西。剛才她筆尖沒停過,可整張紙上全是亂糟糟的麻線,看一眼都心悸。
“我不想耽誤大家的工作時間,但今天情況特殊。”姜寒溱坐了回去,環顧了一圈,“為了今後的溝通效率,也為了讓我更快地了解各位,請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這事許封延交代過,大家早已做了準備。從舒青沅開始,大家按照座位順序依次輪流。
每個人說的内容基本類似,姓名、年齡和學曆這些都包含在了人力檔案裡,并沒有遇到任何的打斷或追問。
當涉及手頭工作内容時,偶爾會有人被姜總監詢問具體安排和進度,氣氛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舒青沅沒想到姜寒溱在來之前已經提前了解那麼多,暗自慶幸沒有把交稿時間延期太多。
許楓延在決定賣掉公司的時候就陸續把很多項目都停了,現在還在滿負荷運轉的就隻有《渡仙》這一個。
這個項目也是米洛内部意見分歧最大的,厲承則主張減少預算,縮減規模,以最低成本進行試錯。如果市場反響不好,那麼就直接進入凍結期。
姜寒溱卻認為這個項目有潛力,如果創新得當,很有希望在主流遊戲裡殺出一條全新賽道。
雙方意見僵持,最終姜寒溱說服大老闆,從厲承則手裡把接管工作“搶”了過來。作為代價,她自然也是立了軍令狀。
這些事姜寒溱沒有告訴許封延,也不準備在這個場合宣布。
劉曉念精心準備了好幾頁内容,但因為沒有參與《渡仙》的核心設計,話再多也隻能變着花樣說些不太關鍵的工作。
同事們神情各異,對于她急于表現的行為頗為無語。
但姜寒溱新官上任,誰都不了解她怎麼想的,萬一這位領導就吃這套呢?
其他人默不作聲,又都時刻關注姜總監的态度。
姜寒溱和之前一樣,不時做些記錄,偶爾提問。在劉曉念滔滔不絕說了接近五分鐘後,她開口打斷。
“曉念,你的介紹我大緻了解了,細節部分會後我們再談。”
郁小臨沒忍住,笑出了聲,趕緊捂嘴。
言依諾筆尖一頓,倒不是因為郁小臨的笑聲,而是随着那聲笑之後投射過來的目光。
那視線落在她的頭頂,即便不擡頭,她也知道是誰在看。
奇怪的是,言依諾雖然極力抗拒擡頭這件事,但内心并沒有太多厭惡情緒。相反,她剛才還腦補了不少輪廓下的諸多細節。
這種難以自控的腦補讓她心煩暴增,開始如坐針氈。
姜寒溱緩緩将視線平移,落在了言依諾那排最左側的李喃身上。
“繼續。”
很快,順序就輪到了言依諾。
這時候如果還不擡頭,就不禮貌了。
反正最終也逃不過要對視的結果,不如灑脫點,免得被人看不起。
言依諾深吸了口氣,緩緩擡起視線,朝姜寒溱的方向望去。
原先設想過很多情緒,可真到了視線相觸的瞬間,言依諾就隻剩下怔愣。
不光是時間仿佛定格,就連大腦也忘記了運轉。十年不見,彼此都已經不是曾經的模樣,但又熟悉到一眼就能認出來。
姜寒溱手中的筆從原先的豎直握着,不自覺變成了橫捏,指尖竟漸漸泛白。
舒青沅發現姜寒溱的情緒有了明顯波動,又是一陣意外。
言依諾剛才一直非常安靜。她期間瞄了幾次,除了漆黑頭頂什麼都看不到,可謂存在感極低。現在依諾什麼都還沒說,姜總監為什麼會突然想發火?
姜寒溱的表情如常,但舒青沅仍從她身上感覺到了克制,極力的克制。
除了在克制火氣,她想不出姜寒溱還能對一個普通員工有什麼其他想法。
她不禁疑惑,雖然接觸時間很短,但姜寒溱幾乎沒有任何不得體之處,成熟表現可謂是職場典範。就算是對言依諾之前的表現不滿意,也不至于拖到這個時候才發作。
要是真因為剛才的事就記恨到現在,那未免也太沒格局了。舒青沅不太相信是這個原因,想來想去,唯有最後一個可能:言依諾太不積極!
剛才其他人的發言都很簡練,但态度很踴躍也很主動。唯有言依諾,什麼反應都慢了半拍,極度不情願的樣子。
她平時就不愛獻殷勤,懶散的樣子大家見怪不怪了。問題就出在今天大家都在積極争取想給新領導留個好印象,她卻比平時倒退!
這樣一對比,确實讓人惱火。
舒青沅顧不上生氣,第一反應就是想着怎麼保住言依諾。這個學妹是她親自招來的,加上現在情況特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姜寒溱在不了解情況的前提下就對她差評。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等着言依諾開口,包括姜寒溱。
舒青沅隻能幹着急,暗中給郁小臨使眼色,讓她把旁邊走神的人喚醒!
“我叫言依諾,今年23歲,畢業于複成大學。”言依諾忽然主動開口,一氣呵成,幾乎沒有任何的停頓,“大學畢業就進入雲享工作,崗位是原畫師。”
舒青沅想暗示她再說點《渡仙》項目的内容,在場的人裡沒有比她更合适說這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