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依諾沒想到姜寒溱會忽然這麼認真反複看她的畫稿，像極了以往在辦公室裡讨論時的嚴肅。

這些不過是她剛才臨時起意想要留住的靈感，和正式提交給上司的作品不一樣。

她倒是不擔心被寒溱姐指出哪裡需要修改或是調整，但又不太願意把這些畫稿歸為工作性質。

而且，她心裡又冒出了新的念頭：希望寒溱姐從個人角度點評一下。

她默默在旁邊等了一陣，依舊不見姜寒溱開口，言依諾隻得自己開口。

“你覺得畫得像嗎？”

姜寒溱抽離思緒，眼底那一抹極細微的波動也歸為平靜。

“畫得挺好的。”

她其實想說，畫得很好，非常傳神，和以往常見的設計稿相比，這些明顯多出許多“活人感”。

但一想到主角是自己，姜寒溱有些不好意思，很像在自誇。雖然在言依諾面前不需要刻意裝謙遜，但要坦然說出這些想法，依舊讓她覺得臉頰微熱。

言依諾歪了歪頭，忽然起身，從單人沙發迅速轉移到了姜寒溱身邊。

“沒啦？”她沒想到寒溱姐的點評竟如此簡潔。

甚至，有點吝啬。

姜寒溱在她忽然坐過來的瞬間緊了緊握畫稿的手，又因為言依諾坐下時帶動的沙發軟彈，讓她的心跳忽然加速了一下。

但很快這種波動就消失了，姜寒溱默默吸了口氣。

她轉過頭，認真看着言依諾：“你的畫功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雖然來雲享的時間不長，但姜寒溱這些日子看了不少言依諾的設計圖稿。無論是草稿還是成稿，她自認已經了解了不少細節。

沒想到，言依諾今天給了她新的發現，也給了她驚喜。

言依諾有點開心，又有點不開心：“可你就隻誇一句，顯得像在安撫我。”

不等姜寒溱開口，她又主動說：“以前封哥也常說挺好，問題是他又不把具體要求說清楚，害我跟沅姐老琢磨這個挺好到底好還是不好。”

看到她那煩悶的小苦瓜臉，姜寒溱忍不住笑出聲，甚至還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你要是猜不透，那就直接問好了。弄清楚領導的意圖，才能真正提升工作效率。”

言依諾是很不喜歡别人突然靠近的，更不喜歡這種事先不打招呼的“動手動腳”。但這些不喜歡對姜寒溱來說，全部都無效，因為她不僅不抗拒寒溱姐的靠近，而且還覺得臉上癢癢的挺舒服。

“我是想問清楚啊，可是封哥自己也說不明白。”

言依諾擰着眉，對着姜寒溱的時候又忍不住翹起嘴角：“你就不一樣了。你的指示很明确，不會讓我們抓瞎。”

“聽起來，我這個新上司的口碑還不錯？”

“何止是不錯啊，簡直大大超出預期！”

說起這個，言依諾明顯更加活躍了。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在向領導打小報告，更像是和姜寒溱在分享私事。

“一開始大家都很擔心新來的領導不好相處，而且也怕會把米洛的要求也帶來。”言依諾回憶着等待交接的那幾天，“還有人擔心，新總監來了以後就會開始裁員，然後把項目也停了。”

言以諾這時才意識到，原來當初大家的擔憂那麼深重。就連她，其實也有不小的憂慮，隻不過不像其他人那麼在意結果罷了。

姜寒溱倒是不意外這些，但凡公司被收購換了新老闆，員工有這樣的心理很正常。

“不過，寒溱姐你也别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已經遠超大家的預期了，就别加碼了。”

姜寒溱不解，輕挑了下眉。

“你要的那些資料一時半會兒根本看不完的，别熬夜加班累壞自己。”言依諾又看了眼她手裡的畫稿，“我剛才畫這個，本意也是想讓你看看自己睡得多沉。”

姜寒溱下意識也瞥了眼畫稿。這時，耳邊的聲音忽然變得柔軟起來，還帶着一絲明顯的疼惜。

“你很累，我知道的。”

關于工作的辛苦，隻要上過班的人沒幾個是不明白的。父母勸過，好友蘇之嘉也勸過，就連關系還沒确定的追求者莊續明也說過幾次。姜寒溱大多時候都隻是無聲笑笑，爾後又輕輕搖頭。

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累？但想要在職場中殺出一條路，不累又怎麼行？

女性在職場本就受限多，越是往高處走，這種限制并沒有随着職位和收入的增加而變得松動，而是感受到更多的暗流洶湧。

這樣的競争氛圍容不得她悠閑，但這些并不适合對其他人說太多。因為說再多，也無法改變這些。隻要她不想退，那就隻能咬牙撐下去。

言依諾見她忽然沉默，雖有疑惑，但還是主動問了。

“你不喜歡我說這個？”

姜寒溱搖頭：“不是。”

她琢磨了一下，發現這些話也并不适合對言依諾說。于是把原本想解釋的話又咽了回去，隻是接着輕歎的那一聲多了更明顯的無奈。

言依諾正準備再說點什麼，姜寒溱的手機響了。

一看是徐總來電，言依諾很是自覺地往旁邊挪了點，但也沒回單人沙發。

“寒溱啊，報告我看過了，改得不錯。”

姜寒溱并沒輕松的神色，因為她知道徐總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不過，還是有幾個地方的數據要再斟酌一下。我已經都圈出來了，你再修改一版發給我。”

姜寒溱習以為常：“好的，我盡快。”

徐泰然的語氣聽上去比早上時緩了不少：“這版發完，今天就先這樣吧。再要改的話，我明天找你。”

言依諾在旁邊默默聽着，這次周圍環境更安靜，所以她聽得很清楚。

挂了電話，姜寒溱也沒有要重複解釋的打算，她知道言依諾都聽到了。

“我得抓緊再去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