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鋪的店面很小,今天客人不多但幾張小桌子都有人,于是兩人選擇了站在門外品嘗。
言依諾說話時忽然的湊近,不算突兀,這樣的距離也并非首次。
姜寒溱的手卻輕晃一下,莫名被沖擊了。
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在沖擊。或許是她傾身靠近時帶起的熱浪,又或是她說話時噴灑的氣息,又或是……
姜寒溱依舊想不清楚,很快就把這短暫的恍惚壓了下去。
言依諾見姜寒溱不說話,看起來又像是若有所思,以為她是想起了以前讀書時的事,便乖巧止住了話頭。
她看得出來,寒溱姐今天回二中是很開心的。但言依諾也知道,偶爾看到一些熟悉的場景,寒溱姐也會想起不少遺憾。
有些事她可以開解,但有些遺憾是三言兩語撫平不了的。時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很多事定格在記憶中,無法更改。
姜寒溱快把豆腐花吃完了,發現言依諾一直沒說話,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這時才發現,原來言依諾一直在注意她,又像是在專程在等她。
“你怎麼不說話?”
言依諾舔唇回味了一下最後一口糖水的滋味,輕描淡寫道:“沒有特别急着要說的,當然是專心享受完美味再說。”
姜寒溱剛想反駁,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較真。
見她情緒好轉,言依諾沒有追問沉默時她在想什麼,而是研究起下個目的地。
“我查了下實時地圖,觀荷塘的人不算太多。”
言依諾不止一次說過要去賞荷,姜寒溱卻知道她的用意。
鐘愛荷花的人不是言依諾,而是她。
那時杭城二中裡有個挺大的池塘,夏天荷花開得很盛。姜寒溱會在放學後的傍晚停留片刻,就為了靜靜觀賞一下。
在她轉學以後,有學生因為玩水不慎掉入池塘,雖然沒有危及生命,但學校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池塘填平了。
姜寒溱剛才逛校園的時候也看到了變成塑像底座的池塘,沉默了挺久。
這次回杭城,言依諾安排了不少活動,大部分都是她們過去常去的地方。也正因為記憶裡帶有歡樂色彩的地方太多,所以行程很滿。
即使在這樣的烈日下,她們也舍不得浪費太多時間在室内吹空調。
等她們趕到觀荷塘的時候,很不巧遇上了幾輛大巴,言依諾的臉立即就垮了下來。
“要不要這麼倒黴啊!都這個點了,旅遊團竟然狠心帶着大爺大媽來看荷花!”
姜寒溱也有些失望,但和她在職場遭遇的那些意外跟不順相比,這種插曲不算什麼。
“沒關系的,我們和他們錯開就行了。”
這就意味着,不能按照正常的參觀順序走。要麼倒着走,要麼随意亂走。
雖然臨時改了路線,但比起和旅遊團聒噪同行還是好很多。漸漸地,言依諾忘了最初的郁悶,還興緻盎然地拍了很多照片。
有單獨拍景的,也有拍她們合照的,但她還是最喜歡幫寒溱姐拍單人照。
“再拍一張,這個背景特别好看。”
再一次被言依諾拉到圍欄旁,姜寒溱不記得已經拍了多少張照片了。
“寒溱姐,你好漂亮啊!”
言依諾拿着手機朝姜寒溱走去,明明是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的人,明明已經那麼熟悉了,可是鏡頭裡的寒溱姐真是太驚豔了。
其實這樣的夏日,很難拍出太過耀眼的大片。
但姜寒溱無法否認,言依諾确實拍得挺好的。
不僅是鏡頭裡的人,整體的光影結構,景深搭配,都有一種說不出去的和諧與高級。
這是美感天賦很高的人才擁有的水準,而言依諾看似輕而易舉就掌握了。
姜寒溱忽然想起她的那十張畫稿,再次确認言依諾的上限不該局限在雲享。
她倆不時就湊在一起看照片效果,走得也很慢。忽然言依諾被推搡了一下,她沒在意,下意識往姜寒溱那邊靠近了些,想給經過的人讓路。
可很快她就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在入園時讓她煩躁的旅遊團不知為何忽然變成了自由參觀,那群很是興奮但又不怎麼講究秩序的大爺大媽立即占滿了各處角落。
于是總有人從她們身邊擠過,而且絲毫不在乎對旁人造成影響。
言依諾想起了那次外賣小哥的電瓶車,第一反應就是立即把姜寒溱護住。
這次她手裡沒有拎東西,手臂一擡,加上自己整個身體隔絕,姜寒溱幾乎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可是……
姜寒溱不是不知道言依諾這麼做的用意,有些感動,但也怕她辛苦。
“沒事,我現在比你高嘛,當然是我來保護你。”
言依諾笑得十分自然,完全沒有逞強的意思。
姜寒溱無法反駁,現在言依諾确實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了。她比自己高,比自己更熟悉這裡的環境,唯一不變的就是想要保護她的心意。
以前她們出來玩,偶爾也會遇到人潮擁擠的情況。那時言依諾比她矮不少,卻依然堅持要站在靠人的那一側,有種護不住也要護的執着。
姜寒溱主動把她往身邊拉了點,兩個人的身側幾乎貼在一起。
不知是太熱了,還是她們穿的衣服都很輕薄,緊貼的那一瞬,兩個人都輕顫了兩下。
身邊經過的人熙熙攘攘,嘈雜的喧鬧很快就把這短暫的輕顫沖散,壓根不給任何細想的空間。
她倆被迫再次更改路線,在幾處小池塘邊拍了不少照片,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言依諾原本是計劃在外面吃晚飯的,姜寒溱卻說:“中午的菜還剩了那麼多,回去吃吧,别浪費。”
言依諾開解說:“這點菜不貴,算不上浪費的。”
“不是浪費錢,是浪費叔叔和阿姨的心意。”
言依諾張了張嘴,沒有繼續勸說。寒溱姐說的有道理,那一桌菜裡絕大部分都是按照姜寒溱的口味準備的。
姜寒溱讓她抓緊給家裡打電話:“你快跟阿姨說一聲,免得她不給你留飯。”
一聽她們要回家吃飯,季榕有些意外,但心裡确實高興。
挂了電話後,她跟言晟民說起這事:“諾諾今天倒是開竅了,竟然會回家吃晚飯。”
言晟民喝着茶:“肯定是寒溱的意思。”
季榕看了他一眼,仔細想想也覺得有道理。
“寒溱比過去還要周到,”季榕感慨,“也成熟穩重了很多。”
晚飯雖然是中午的菜再次加熱,但口感并不差。加上言依諾在桌上繪聲繪色說了下午去逛的地方,氣氛比中午時更輕松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