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續明從背景聲中聽到了高鐵站的廣播,主動提出結束通話:“那我不耽誤你候車了,等你到了海城以後我再和你商量具體的。”
雖然姜寒溱把決定權交給了他,但莊續明依舊考慮着姜寒溱的意見。不過這紳士的體貼并沒有打動姜寒溱,她心裡依舊亂糟糟的,純粹把這當成公事應對才能穩住心神。
言依諾原以為姜寒溱會大緻解釋幾句這個電話,雖無必要說得太清楚,但起碼提一下今晚要和誰吃飯之類的安排。
在她看來,這不是解釋,而是親密朋友間的一句告知。
可是她等了一陣,也不見姜寒溱提及半個字,仿佛這個電話完全沒有存在過。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進站了。”
姜寒溱主動伸手,要把行李接過去。這次來杭城,她帶的除了之前特意準備的禮盒,也就隻有一個小型登機箱。
言依諾擡了點嘴角,陪着她往檢票口方向走:“沒事,我再幫你拿一段。”
檢票口前已經排起了長隊,以往姜寒溱并不喜歡湊這種熱鬧,會在旁邊等着隊伍縮短以後才加入。
但今天她完全不在意擁擠的情況,即便隊伍很長她也第一時間要往最後站。
言依諾的難過又深了些,心道,寒溱姐真是歸心似箭。
她陪在旁邊,拉杆依舊握在手裡。反複捏緊又松開的幾個回合。
在隊伍縮短一半時,言依諾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寒溱姐,你今晚和誰吃飯啊?”
姜寒溱的長發很是随意挽着,耳邊散落了一些,看上去既悠閑又成熟。
她擡手勾了一下垂發:“一個朋友。”
“我認識嗎?”
姜寒溱搖頭,不想多說。關于莊續明,她也不知道怎麼介紹更恰當。大學同學?追求者?父親手術的幫忙者?又或是,普通朋友?
她覺得這個定位比較合适。但又覺得莊續明主要在深城發展,也不是遊戲行業的,和言依諾基本沒有交集,自然也沒有必要過多介紹。
今早的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姜寒溱隻要一想起就會覺得慌亂,所以走神變得比平時多了很多。
言依諾從沒見過姜寒溱這樣。哪怕在米洛彙報前面臨那麼大的壓力時,她也總是沉着冷靜,很少頻頻走神。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覺得寒溱姐有點心不在焉?
這時隊伍繼續縮進,姜寒溱終于把行李拿了回去。
拉杆上的手交替時,言依諾的指尖輕輕從她手背滑過,差點讓姜寒溱燙傷。
“到了海城以後,記得給我發條消息。”
這是常規的報平安,以往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叮囑。可言依諾看到的,是姜寒溱輕輕蹙了眉,像是不太情願。
心理的難過忽然翻湧起來,讓她也無法繼續保持淡然。
“一路平安。”言依諾站在檢票口外,目送姜寒溱進站。
等姜寒溱搭乘的車次駛出杭城站,言依諾才從高鐵站離開。
她情緒有些低落,尤其是被烈日一曬,煩躁程度暴增。
她反複回憶着姜寒溱和人約飯的語氣和表情,明明很淡很普通的樣子,為什麼她還是會覺得寒溱姐重視對方比自己多?
她平時不愛多嘴,可還是主動打聽了那人是誰。以往就算是自己不認識的,寒溱姐也會多說幾句,可是今天,言依諾覺得姜寒溱有心保護對方的信息,似乎并不想讓自己了解。
這種被姜寒溱刻意維護的感覺她不陌生,陌生的是她今天的位置對調了,成了那個被寒溱姐隔絕在外的角色。
言依諾有些喘不上氣,心口悶悶的,很是難受。
她以為是太熱了,于是回家後喝了一大瓶飲料。
季榕以為她是因為姜寒溱提前離開覺得失落,便沒有打擾她。
等到快吃晚飯的時候,言依諾除了中午那條平安抵達就再也沒有收到姜寒溱的任何消息,這讓她的煩躁有增無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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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溱匆忙上了車,本以為和言依諾拉開距離後能夠冷靜下來。可她發現,随着列車緩緩駛出杭城,她的心難以抑制地空洞起來,像是期待已久的心願被瞬間抽空。
這次的杭城行,除了言依諾,她也很期待,誰知竟變成現在這樣。
車上總有人不時走動,還有此起彼伏的交談聲,陸續響起的上下車動靜,這些都讓姜寒溱無法專注思考。
她好不容易撐着回到了家,第一時間給言依諾發了條信息後就把手機關了。
她洗了個冷水澡,把從杭城帶回來的燥熱和混亂都一并沖刷,想要徹底冷卻。
可當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她依舊無法真正平靜。
坐在沙發上,會想起言依諾為她畫的稿;看到廚房,就回想起言依諾做涼面的背影;就連擡眸一瞥的電視機,她也會想起言依諾對電視節目的吐槽。
這間公寓言依諾來得次數并不多,可是哪兒哪兒好像都有她的影子。
姜寒溱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是多年來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的習慣,但今天效果一般。
她仔細尋找着蛛絲馬迹,想分辨出自己今早到底得了什麼失心瘋,會突然對再熟悉不過的人産生這種陌生又強烈的情感。
起初她以為是重回杭城勾起了塵封的記憶,然後又被言家的體貼照顧感動了,可這并不足以解釋為何就心動了。因為她很确定,在杭城的歲月裡,她對言依諾完完全全就是友情。
哪怕是分離十年,在她努力想要消除誤會前,也依舊是友情。因為無論是她向蘇之嘉提及時又或是自己反複回憶時,都不曾有過任何一絲雜念。
今早的感覺沖擊雖強,但姜寒溱又覺得并不完全陌生,隐隐間覺得似曾相識。
她想了很久,一絲一縷都不肯放過,終于想起來了!
就是在她坐着的這個沙發上,她睡了個舒服的午覺,然後醒來就看到了言依諾畫的那十張畫稿。
當時她除了驚訝于言依諾的畫功,更被畫中的自己觸動,甚至想象了一下言依諾作畫時在自己身上流連的目光。
當時她就有種隐隐的羞澀和局促,或許從那時候起,她的感覺就已經不一樣了。
可是……
姜寒溱眉頭緊鎖,并不覺得自己找到答案有多開心。
她還是覺得很可怕,可怕自己真對言依諾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這完全不在她預料中。
心動可以是一瞬間的事,姜寒溱把這歸結為沖動。但是然後呢?然後她要怎麼面對言依諾?
雖然言依諾休假了,一周後才會重回公司,但這改變不了她們幾乎要每天見面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