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續明本來今天是不準備去打擾姜寒溱的,他來找大哥是商量下個月奶奶壽宴的具體安排。臨走前被拉來一起吃飯,誰知竟會這麼巧。
在他印象中,姜谪入院的次數不算少,來探過病的人也挺多,但真正會和姜寒溱一起在食堂吃飯的少之又少。
也就葉沁憐,蘇之嘉,或是個别米洛的同事。
那些人他都算認識,但今天坐着的這個,是個生面孔。
他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身份不一般,因為姜寒溱的肢體語言和以往不同。
她會下意識前傾,無論是自己說話還是對方說話時,都會盡量縮小彼此的距離。雖然平時為了說話方便也有這樣的舉動,但姜寒溱不會如此頻繁又主動去靠近誰,表情還那麼溫柔。
與其說是想近距離和姜寒溱打招呼,倒不如說他想弄明白那個陌生人是誰。
在莊續明和他大哥走過來的時候,姜寒溱除了最初的煩躁之外,莫名多了點心虛。
她瞥了眼對面的人,發現言依諾已經把頭完全轉過去了。
這下,不介紹都不行。
她斟酌一下,平靜說:“莊醫生,莊續明,你們好。”
莊續明聽出她語氣裡的疏離,也沒刻意套近乎,淡淡回了句好。
言依諾一聽這名字,心裡不自覺就郁悶了一下。
“依諾,這是我爸爸的主治醫生莊續勇,另一位是他的弟弟,也是我的大學同學,莊續明。”
接着,她的聲音柔了些:“這是言依諾,我的好朋友,專程來探望我爸爸的。”
好朋友……
莊續明從不知姜寒溱竟然還有個這樣的好友,很是意外。而言依諾則在回味,寒溱姐介紹自己的時候語氣有點親昵。
悄悄和他們打招呼時的語氣比較之後,言依諾小小開心。
莊續明好奇:“之前沒聽你提過,新認識的朋友?”
姜寒溱不太想讓他過分關注言依諾,生怕他察覺什麼,也怕他在她爸媽面前說漏嘴。
“以前就認識,後來斷了聯絡,不久前才重逢。”
言依諾發現姜寒溱的語氣一下子又冷淡下來,不太願意多談這個話題。
她沒有主動跟莊續明交談,隻是朝他微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她不想讓姜寒溱費神,也相信姜寒溱能處理好這個局面,所以自己隻需要默契配合就好。
果然,不等莊續明再問什麼,姜寒溱就說:“我們吃完了,先回病房。”
莊續明自覺讓路,沒再多話。
出了食堂,言依諾提議:“我們去散步消化一下?”
到了花園,言依諾看了姜寒溱幾次:“我以為你會跟我多說點莊續明的事。”
姜寒溱不解:“為什麼?”
和上次改簽機票提前逃離不同,言依諾現在多了點底氣。回想之前也覺得是自己太沉不住氣,過于悲觀。
“可能是我以前主動問過。”
姜寒溱眼底笑意深了些:“事實證明,你的好奇心用錯地方了。”
言依諾從她眼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占據了絕大部分的空間。自己的在意和芥蒂,瞬間被壓平了。
晚風吹在臉上留下陣陣涼爽,比起上回來深城的感覺好多了。
言依諾發現,她自己各種瞎想試探都不如今天直接見一面。而讓她感到踏實許多的,是寒溱姐的态度。
言依諾不禁失笑,嫉妒果然會讓人降智。
姜寒溱猜到言依諾倉促低頭想藏起來的笑是因為什麼,她裝作看不見也不刻意問,隻靜靜和她繼續散步。
這個花園她也來過幾回,每次都心事重重,很是沉悶。可今晚,她心裡裝着的還是那些事,心情卻好了許多。
逛了大約半小時,言依諾停了下來:“我回酒店了,你今晚早點休息。”
“我送你。”
“不用,酒店很近。”
姜寒溱拗不過她,隻好送她到醫院門口。
“明天我想吃食堂的早餐,行嗎?”
姜寒溱笑:“我等你。”
回到病房,葉沁憐意外姜寒溱回來得挺早。
“你們去哪兒吃飯了?”
“就在食堂吃的,飯後去散了個步。”
葉沁憐不太滿意:“不是說了讓你請客嗎?”
“媽,依諾不是外人,沒有必要搞這套。”
葉沁憐沒多想姜寒溱的話,依舊覺得不妥:“人家千裡迢迢過來探望,我們也不能理所當然。”
姜寒溱不想在病房裡糾結這個話題,沒待太久就又離開了。
她想抓緊去找莊醫生讨論一下病例的事,這樣明天言依諾來了也能知曉進度。
第二天言依諾八點不到就來了醫院,這次把背包也帶着。
“退房了?”
“嗯,下午直接從醫院出發。”
姜寒溱讓她把背包留在病房,接着便領她去食堂。
“昨晚我咨詢過莊醫生了,他不反對我的想法。”
言依諾頓了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事。
“這很好啊,那你趕緊把病例發給我。”
姜寒溱想了下:“要不,我直接發給阿姨吧。”
“為什麼?”
“這個人情是我欠阿姨的,你别辛苦在中間傳話了。”
言依諾倒是不介意傳話,但姜寒溱這麼做确實能提高效率。
“行,那你直接發給她。”
姜寒溱抿了抿唇,把心裡的糾結壓了下去。
言依諾吃完早餐後又去病房探望姜谪,陪他聊了挺久,把他哄得嘴都合不攏。
昨晚葉沁憐留在醫院過夜,一大早就被姜寒溱趕回家休息。言依諾走的時候沒能親口和葉沁憐道别,非讓姜寒溱轉達。
“我得珍惜每一個表現機會。”言依諾湊到姜寒溱耳邊,笑眯眯主動解釋。
姜寒溱無力地白她一眼:“什麼時候學會那麼多心機了?”
“我這叫積極主動,才不是什麼心機。”
姜寒溱送她到醫院門口,一起等網約車到來。
言依諾看了眼打車軟件,司機還在路上。
“後天一起吃晚飯嗎?”
“我怕航班延誤。”
“那到時再定。”
姜寒溱隻低了低頭,沒再接話。
從病房出來這一路,她越走情緒越低落。
直到言依諾輕聲關上車門後又搖下車窗說再見,她才發現自己是那麼不舍。哪怕隻晚兩天回去,她也還是不開心,不想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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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依諾安全到家後和姜寒溱簡短聊了幾句後就催她趕緊把病例發給季榕,兩人還事先統一了說法。
收到病例後的季榕非常積極,主動給姜寒溱打來電話:“寒溱,我明天一上班就去聯絡,你要是還有其他要求也都盡管說。”
“麻煩季阿姨了。”姜寒溱說到最後,語調明顯低了下去。
“說這話就見外了,寒溱!”季榕帶着明顯的疼惜,“你别什麼都自己扛,我們都願意幫你分擔的。”
她越是說得真心實意,姜寒溱内心就越掙紮。
如果她和言依諾是最初的樣子,那她隻覺得添了麻煩不好意思。現在她不可能再自欺欺人說隻做朋友,于是多了負罪感,總覺得是自己不夠堅定,把言依諾招過來的。
這麼多的外界因素不斷束緊,姜寒溱卻在被逼到退無可退的時候看清了自己最真實的心意。
她已經做不到像之前那樣。無論是主動後退還是推開言依諾,她都做不到了。
當言依諾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誠意後,姜寒溱的所有防線都毫無鬥志地潰敗了。
她想,等她回海城,該是時候主動往前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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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言依諾如常打卡上班,在路上和等咖啡的時候和姜寒溱簡單聊幾句。
沒有任何的打趣和玩笑,内容嚴肅又正經。
大部分話題都圍繞着病例的事和姜谪的身體狀況,但言依諾不覺得無聊更不失落,相反,她覺得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姜寒溱,自己真正完全進入了寒溱姐的生活。
不再像過去那樣隻能見到海城的姜寒溱,每當寒溱姐回深城的時候,她就隻能靠牽挂和猜。
上班後沒多久,言依諾就收到舒青沅發的小組郵件,提醒小組成員要在明天中午前把上周總結和下周計劃都交上去,她得彙總發給姜總。
言依諾早就把姜寒溱回來的航班号時刻表倒背如流,但再次被提醒姜總快回來時,她仍是雀躍不止。
姜寒溱如期回到海城,落地後就給言依諾發了消息,問她要不要加班。
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言依諾回複時糾結起來。
她不太确定姜寒溱的具體安排,是先來公司一趟?還是直接等下了班去吃飯?
結果隻耽擱了幾分鐘,就又收到了姜寒溱的消息。
【我今天不去公司了,下了班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