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隐忍不發,卻又難以演得周全,或者是故意不周全的挑釁?
可能他對情人的狠心感到怨恨,于是故意要讓彼此都不高興。
白玉如平靜的盔甲并不如以往那般嚴密,高澄的鬼話入耳,也隻會刺痛在意的人。
越是難受,她越是想要粉飾太平,無論是家庭的還是她自己的。
所以看似一如往常平靜娴雅,卻會為蘇小姐善後。這種熱情如果出現在一個曲意讨好的“後媽”身上尚算合理,但有白玉如日常的矜持冷淡作比,便顯出幾分欲蓋彌彰。
在高澄尖銳陰郁的眼神中,白玉如顯得有些狼狽。
*
餐後打牌那段的視角更是風味獨特,牌桌上的内容是一點不拍,完全是背景闆。
人物的對話一開始懸浮在畫面之外,通過有限的視野和空間錯位,讓人誤會當下的場景中隻有高澄和白玉如兩人,當然,這也有高澄說話肆無忌憚的緣故。
鏡頭順着白玉如的手臂後退,餐邊櫃上擺放的一盞芍藥入畫,嬌豔欲滴,花瓣上的水滴都是如此新鮮。
前景是花束,半遮半掩間,有些虛化的中景裡,兩人手指不經意地觸碰。
再移焦到中景,屬于男人的骨節分明的手下意識想要拉住對方,指腹在她掌心輕輕勾撓,正好摸到對方手指上的戒指,女人修長柔軟的手指顫抖下,匆匆從他掌中逃走。
“我們先玩吧,我去廚房看看甜湯好了沒。”
這時随着白玉如起身的動作,鏡頭繼續後退,同時上拉,牌桌上的畫面入畫,原來這一切就在衆人眼皮底下。
白玉如出畫,片刻後回來卻不再上桌,寒暄着在靠近高先生的身後找了張小椅坐下看書。
無疑,她在用行動想拉開與高澄的距離,然而特殊角度的鏡頭懸停着,焦點卻跟随着她的身影,仿佛高澄在故作尋常的同時,始終有一部分心神駐足于她的一舉一動:
她附和的輕笑,垂首裝作認真的閱讀,鬓邊輕輕搖晃着在燈下遊曳生輝的耳環,旗袍下交疊的雙腿……
在不變的世界裡,她身上暈染着所有的流動與輝光。
“凝滞的鏡頭與變換的焦點
“鏡頭=角色視角
“背景音=角色情緒?”
Coco在筆記上草草寫下幾行字,然後又重新聚精會神地沉浸其中。
高澄的漠不關心又怎麼能瞞得過身邊的女友,所以在曲終人散後,蘇小姐隐忍再三,還是想要确認一下對方的真心。
然而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敷衍。
蘇小姐終于忍不住地情緒爆發:
“我也是人,我有爹生有媽養,不是擺在家裡擺來好看的,高先生,你說喜歡的時候,心裡想的又是誰?”
“你把我領回家是為什麼我不管,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看到我?”
被打的高澄有片刻的怔愣,他略微放大的瞳孔中似乎也出現他者的身影。
他的眼眸中倒映出女子的身影,是誰的呢?
父親的否定是在說高澄和蘇小姐的事,聽在耳中卻好像在指責兩個背|德的男女。
或許是那反對太刺耳,高澄與父親爆發出争吵。
但鏡頭不隻停留于拍争執,當争吵進入極端,鏡頭卻平移去一牆之隔的門外。
白玉如安靜地聽着,屋内高父找降壓藥的動靜讓她産生過一瞬間動作的沖動,隻是一瞬間,她很快清醒過來,在房門打開前轉身欲走——
結果被男人拉住了手。
高澄将她藏進昏暗的角落,窗外不知何時起落下淅淅瀝瀝的雨聲,打落在窗檐。
“所有人都在生氣,你呢,你高興嗎?”
他的眼神中燃燒着陰郁的火焰,眼眶微紅,壓低的眉骨發緊,手掌伸入對方旗袍分叉處摩挲。
“反對也無所謂,他隻有我一個兒子,他死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也包括你。”
“高澄!”白玉如發出一個急促的氣音,倉皇間壓低的嗓音都有些變調、發緊,她睜大的眼睛中攏上濕意,幹澀着祈求,“你冷靜點……”
高澄動作一頓,光影變幻間,他的眼中似乎翻湧出陰贽、戾氣等種種負面的情緒,又仿佛隻浮現出一抹哀傷。
他閉上眼,垂首輕抵在對方耳畔,臉頰想貼上對方,卻隻是虛虛地貼上那隻搖晃着的冰冷耳環。
“他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斷過,我不一樣,小媽,我隻有你。”
“你對我公平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