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末，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動春獵，在京州一側的四明山如期舉行。

每年三月末的春獵相較于九月極其正式的秋獵而言就要随意許多。

五年一次的秋獵是為習武練兵，宣揚大明國威。而春獵則沒有這般沉重的使命，它僅僅是作為一種娛樂活動而存在着。

簡而言之，就是皇帝帶着京州貴族外出玩耍。

既然是玩耍，自然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矩。明耀天子隻有一個要求，那便是在确保自身無恙的前提下，玩個盡興。

在春獵的前一天，歐陽酸菜就住進了姜府。

作為名将之後，歐陽酸菜完美地繼承了父親的特點——厭文尚武。

在政治開明的明耀時期，大明國力強盛，整個王朝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所處于這樣一個時代的群臣無疑是幸運的，朝中各種宴會活動應接不暇，這種從前沒有的待遇，着實讓他們過了一把瘾。

不過有一樣活動貴族們不甚喜歡，那正是春獵。

大明有文臣之首，卻沒有武官之魁。在軍政分離的大明，一國兵權獨掌于皇帝之手，武将的吸引力遠沒有文官那般大，這也造就了重文輕武的格局。

文官集團可對這類活動提不起半點興趣。

歐陽酸菜則恰好相反，對于皇帝老兒舉行的活動，她都唯恐避之不及，隻有春獵是個例外。

春獵，乃是少女的心頭愛。為此，她興奮得徹夜未眠，弄得姜瑤也沒睡好。

第二天，天還未亮之時，一宿沒睡卻又精神煥發的歐陽酸菜就拽着頂了個熊貓眼的姜瑤起了床。

兩人梳洗打扮畢了，姜虛都還未醒來。歐陽酸菜等不及，不斷撺掇姜瑤叫醒其父親。

姜瑤拗不過她，隻得答應下來，強行中斷父親和周公的約會。

姜虛以為時辰已晚，結果起床一看，天空一片昏暗。

難得的假期，可以好好睡一會，正做着的美夢，就這樣被攪和了，他頓時有一種想抽自己女兒的沖動。

得知是迫不及待的歐陽酸菜要他起來時，姜虛便開始後悔昨日為何要将這小妮子接過來。

可接都接過來了，還能怎麼辦？

待姜虛收拾好後，三人領着幾個護衛去後花園牽馬，準備出發。

皇帝要求參加春獵的人都必須騎馬，哪怕姜虛是天子寵臣，也不能例外。

姜府隻有拉車的馬，沒有适合騎的，不過歐陽家有。就在昨日，姜虛向歐陽霸氣借了幾匹棗紅大馬，擱在後花園。

歐陽酸菜牽着馬率先走出姜府，在門口，她見着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在石獅子旁一動不動的躬身候着，輕咦道：“你怎麼在這？”

那人正是姜虛的唯一門生——陸川。

作為姜瑤的閨中膩友，她自然不會不知曉那日的窮書生已然成為大首輔的門生，當時她還在感歎這個世界真小。

她覺得奇怪的是，大清早的，他來姜府卻又不進門是為何故？

“是我讓他來的，今日陸川将與我們一同前往四明山。”從大門走出的姜虛解釋道：“對于讀書人來說，隻讀書不出門是不行的，那隻會把書讀死，偶爾外出見見高山流水是很有必要的，故此次春獵我把他帶上了。”

“不過話說回來。”姜虛牽着馬來到陸川身旁，将其身體扶正，“你為何不進府邸，而是在外邊侯着？”

陸川誠懇地說道：“弟子唯恐驚擾了老師的清夢，有失禮數，故不敢進府。”

姜虛拍着他的肩，溫和地笑道：“我記得跟你說過，咱們師生之間不需要講那麼多禮數，那會顯得生分，日後切莫這般講究了，記住了嗎？”

“學生記住了。”陸川身體微曲，抱拳道。

姜虛微微颔首，随即轉身，笑着對姜瑤說：“瑤兒，和我一起？”

姜瑤一臉嫌棄道：“不，我要和歐陽一起。”

姜瑤不會騎馬，是以每次春獵，都是和歐陽共乘一匹馬。

之所以不坐父親騎的那匹，是因為姜虛的騎術太過飄逸……

姜首輔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不管地勢是平坦還是複雜，他都能把魂兒給你颠飛。

曾經被父親帶過一次的姜瑤現在還記憶猶新，明明是在馬上，她卻感覺自己化作鳥兒翺翔在天空，而下一刻又好似翅膀齊裂，整個人驟然墜地。

骨頭差點散架。

上下九重天的感覺，姜瑤真的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被女兒無情地拒絕，姜虛表示自己很受傷。

為了緩解尴尬，首輔大人望向一旁的書生，問道：“小川，你可願與為師同騎一馬？”

“謝師尊擡愛，弟子願意。”陸川拱手道。

“不錯不錯。”找回了些許面子的姜虛笑吟吟地說道：“真不愧是為師的好弟子。”

聞言，陸川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姜瑤和歐陽酸菜翻身上馬，憐憫地看着書生，異口同聲道：“可憐的娃。”

陸川：“……”

他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更強烈了。

姜首輔心頭一緊，擔心夜長夢多，少年反悔，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便一屁股坐在了馬背上，并将陸川也扯了上去。

“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啟程。”扔下這句話，首輔大人便騎着馬如一陣風般消失在衆人面前。

歐陽酸菜為書生默哀片刻，也驅馬跟了上去，衆護衛緊随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