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賓利後座後,南伊才想起,自己還帶了一個小跟班。
這邊打不到車,桐欣一個小姑娘,大晚上獨自回去不安全。
好歹是自己的人,還是得護着。
南伊向車外招手:“桐欣,你也上來吧。”
桐欣不太清楚眼前的情況,也不認識車标,但看這油光水滑的漆面,還有不常見的造型,用腳丫子也能想到它出身不菲。
她有點猶豫。
她的南姐隻是個小藝人,别的藝人助理開八千工資包食宿,她應屆畢業三千塊隻包盒飯,平時出差住都是在南姐房間打地鋪。
她知道她買一個小平層都耗盡積蓄,生活圈子也很小,跟了快半年,除了卓昕安,從沒聽說她有什麼富貴朋友。
之前那麼困難的時候都不在,這車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呢?
還記得前幾個月,有個小明星被富豪以權脅迫,曝光後成為圈裡一大瓜,前途盡毀。
桐欣想着,心裡一個激靈。
不行,她得跟着南姐,萬一發生什麼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夜還未太深,賓利慕尚在車道上平穩滑行,路燈與其餘車輛掠過車窗,光影交錯。
南伊坐在後座,失神地捏着自己裙擺上的花紋。
就這麼上車了,一年多沒有見到商先生,一會兒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商先生好?
不行不行,好生分。
好久不見?
也好怪。
還以為你忘記我?
顯得她好得寸進尺。
想了好多話,感覺都不太合适。
南伊歎了口氣。還是說“商先生好”吧,起碼不出錯。
賓利遠走越遠,左右兩邊車流逐漸稀疏。
南伊往窗外看,感覺有些陌生,遲疑開口:“請問一下,我們這是往哪走?”
司機答:“先生的一處府邸。”
南伊皺眉:“我不記得商先生在這邊有房産。”
當年跟了商先生後,他拿地圖讓她選一套,她拒絕了,但那份地圖上的每一個紅圈,都被她記在心裡。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南伊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随後語氣較之前和煦不少:“南小姐不知,去年先生來餘市分公司坐鎮,在近郊拿了塊地,修了套新宅,這次我們要去的就是新宅。”
與此同時,新宅二樓書房中,商明斂坐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手中拿着一本英文期刊,神情随意地翻看。
管家簡良駿站在一旁,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圓框老花鏡,手中的文件如雪花翻飛:“按照您祖父留下的遺囑,僅僅達成法定婚姻關系是不夠的,還需要與妻子和睦。”
半年前商明斂的祖父去世,留下一筆巨額遺産。
他們這種家族,為了保證資産不被稀釋,以緻跌落階層,對财産的集中掌控早已到不擇手段的地步。即使家主逝世,能留下的遺産也不足資産的5%。
更何況他的祖父固守香港,早已遠離家族權力中心,個人資産不過彈指。
對這些遺産,商明斂原本是可有可無的。
可前些天打理完後事,律師帶着遺囑上門,他才發現,除去大量的基金與房産,這份遺産最大的價值,是礦。
他的祖父,在太平洋有幾塊儲量千萬噸級的石油田,以及遍布世界的各類礦産。
這是商明斂沒有探尋過的領域,他也厭倦了家族條約的掣肘。
雖然這不是什麼大産業,可也不失為一個好機遇。
不過,這份遺産的意思……
商明斂擡眼:“怎樣算和睦?”
良叔關上一摞文件,想了想:“大概是……外人眼中,琴瑟和鳴。”
聽見這個詞,向來不動聲色的男人眉間微蹙一瞬。
良叔捕捉到這份不耐,适時轉移話題:“這裡是之前篩選出的五份資料,都是與您有過交集的适齡千金,本人也對協議婚姻沒有異議。”
他在文件中抽出一個小書夾,白色封皮中夾着薄薄幾頁紙。
良叔見商明斂不答話,繼續道:“少爺,裡面第一份是于小姐,她從小就鬧着非您不嫁呢。”
良叔從商明斂12歲開始就跟随他,直到商明斂接手家業,也不曾讓他改口,于是到如今,他也還喚他“少爺”。
書夾擱置在楠木小幾上,商明斂卻眼神都不曾挪過去:“良叔,我有人選。”
良叔抱着文件,嘴幾次張合,最終還是提醒:“少爺,或許,家裡會有意見。”
商明斂往後靠入沙發靠背,不緊不慢:“我從不知,有人敢對我提意見。”
良叔一怔,随即微笑點頭:“這是當然。”
談話間,樓下花園起風,草葉搖晃,驚擾了栖息在其間的小動物,一隻蝴蝶艱難從窗前飛過。
大概是飛得實在累了,從商明斂身旁經過時,它搖晃着翅膀,賣力扒在窗玻璃上。可玻璃有人定時清潔,它小小打了個滑,發現自己扒不住後,又跌跌撞撞飛走了。
商明斂側頭,目睹了全程。
他坐在窗内,燈光溫和,隔着厚重玻璃,風難以動搖他的發絲分毫,他對蝴蝶的處境也并未在意。
視線停駐在花園中,商明斂狀似無意:“她到哪了?”
他沒指名道姓,良叔卻清楚指的是誰,答:“大概十分鐘就到。”
“嗯。”男人視線收回,繼續看向手中期刊,“合同準備好。”
十分鐘後,賓利準時滑入花園,停在樓下。
南伊擡頭看了眼這幢白色的不規則建築,從車裡踏出,對為她開門的司機微微點頭:“謝謝。”
司機一愣,壓低聲音多嘴一句:“南小姐,今日先生心情不好,勞您多關心。”
賓利開去車庫的方向,将南伊和桐欣留在原地。
南伊站在原地,正思忖司機這話的意思,一個年長男聲響起。
“南小姐,我是商先生的管家簡良駿。”
南伊循聲望去。
隻見身着正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雙手交疊在身前,頭發梳理得十分規整,五官與表情都透着和藹。
她見過這個人,在兩年前。
那時商先生帶她回家,便是這位管家迎接的她。
南伊還記得商明斂對他的稱呼,試探道:“良叔。”
良叔驚訝一瞬,随後笑着道:“難為南小姐記得老頭子。少爺等您多時了,請随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