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接連三日停了習課,隻教姑娘們将養身子。
宋老夫人對此不置可否,待知曉秀圓有孕之事後,亦是睜隻眼閉隻眼,由着自己兒子發落。
可此事傳入宋清蕪耳中時,話卻變了味兒。
玉香道:“二老爺生氣歸生氣,可誰讓子嗣才是府裡的根基呢。”
玉香又道:“太夫人睜隻眼閉隻眼,還不是因着姑娘沒托生在二夫人肚裡。”
“夠了!”宋清蕪被激得紅了眼,她打斷玉香的話,顧不上發簪還未戴好,起身便直奔栖蟬院。
玉香趨步跟随,眼底掠過一絲得色。這些年,若非她時時提點,這庶出的姑娘又怎有今日體面?
凡事唯有居安思危,方能長久。
“你們姑娘可起身了?”宋清蕪人已立在廊下,窗棂薄霜映出她眼中的焦急。
舒月端着托盤正從門内出來,聞言扭頭朝裡間望了一眼,随即将托盤交予掀簾的小丫鬟。
“大姑娘好早,還請随奴婢到廳内稍坐。”舒月福身道。
宋清徵身子尚未大好,喝罷藥更覺困倦。舒月悄沒聲地進來,見她欲再睡下,躊躇片刻,複又掀起簾栊。
“外頭是誰?可是有事?”宋清徵聲音慵懶,半阖的眼皮卻擡了起來。
舒月轉身禀道:“是大姑娘來了,瞧着像有急事……”
有急事?
宋清徵眼波轉向窗外,瞧天色早食未至,她輕呵了個哈欠,眼中瞬時清明,颔首道:“請大姐姐進來坐罷。”
待宋清蕪入内,她已披衣起身。
“大姐姐匆忙過來,可用過早膳了?”看着宋清蕪欲言又止的神色,宋清徵适時遞上話頭。
這麼一問,宋清蕪反倒抿起唇角,恢複了往日周全,“怪我唐突,實在驚擾三妹妹了……”她咽下喉間焦灼,緩聲道出來意:“三妹妹可願……再幫姐姐一回?”
呵,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宋清徵心中冷笑,這是又将她當作好拿捏的了。
幫她?幫她之後釜底抽薪,讓她再做一回替罪羔羊麼?
她沉下臉,目光陡然投向宋清蕪:“大姐姐這般急切,莫不是也見不得二叔父如此處置秀圓?”
這直截了當的問話令宋清蕪當即怔住,她不禁暗忖:上一回支使這位木讷三妹時,至多不過是警覺。
可今日竟将她心思一眼看透,着實令人刮目相看。
“不想妹妹如此通透……”宋清蕪垂眼欲泣,擺出一副可憐樣兒:“我自是氣不過的,都是丫鬟出身,憑何我親娘當年就非死不可?這究竟是因我不是男兒身,還是因我娘隻是個卑賤丫鬟?”
話至此間,又流露幾分真情,擡眸瞥見宋清徵嘴角的冷意,轉過話音:“想來三妹亦能體會,這偌大府裡,誰人又真把你我當正經兒孫呢……不都是、不都是用來充作籌碼,用以換取權柄的物件麼?!”
宋清徵攏好衣襟,擡手緩緩給宋清蕪斟了杯熱茶,略一沉吟,方才出聲:“幫姐姐也無不可。隻是這一回,若大姐姐肯依我所言行事,不再使那些個陰私手段,我自會相助。”
她當然會幫宋清蕪,畢竟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但卻不能像兩月前那般輕易應承,即便再與她聯手,也須由自己來掌這舵。
“哦?”宋清蕪頓時納罕,“莫非三妹心中早有主意?”
說着,她直視宋清徵的眼睛,想要從中探出什麼。
“大姐姐不妨先靜觀其變。”
一句輕飄的話音,令宋清蕪皺了眉頭。什麼“靜觀其變”?不過是鹌鹑當慣了,用這等托詞來搪塞罷了。算她看走了眼!
“三妹妹,今日是我叨擾了。”說罷,她冷哼一聲,扭頭出了栖蟬院。
宋清徵看着案幾上未動的茶,無奈莞爾。她搖搖頭,甩掉方才心中那點不合時宜的翕動。
芙雲進來瞧見主子愣神,便出聲喚了句“姑娘”。
随後告禀道:“二房那邊又有了動靜,畫紫終是鬧起來了,昨夜竟在房中懸了白绫欲尋短見,虧得四郎君身邊的雲煙及時将她救下,現下二老爺正在眠香館裡斥責四郎君呢。”
“消息傳得這般快?那榮安堂可有動靜?”宋清徵訝然道。
“并未,反倒比平常更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