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卿怎麼都沒想到,楚懷安混賬到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現在可是男兒身的裝扮,楚懷安都能想到用身子賠償,真是荒唐。
這樣的玩笑讓葉如卿更不敢擡頭了,她覺得懷裡的藥膏比外頭的驕陽還要炙烤着人,但還好,馬車一路也快,就到了學堂。
楚家雖然是富貴人家,但是家中沒有官身,不能設立私塾,那些讀了聖賢書的先生也不願被請到員外家中去掙這一份丢了文人風骨的銅臭金錢。也是楚員外對這個兒子不放心,便送他出去,在學堂裡跟着不同出身的人一起念書。
這楚懷安,在外頭還能收斂些,可是在家中就如混世魔王一般,若是設了私塾,幾房親戚打鬧起來,可不是說着玩的。
葉如卿沒進過學堂,她跟着楚懷安下了馬車,與淩風并肩走進學堂。
學堂從外頭看着并不大,門口隻可并排進入二三人,可是進了門來,卻有一大番天地。
彎曲流淌的小河,一路設有回廊欄杆,葉如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轉了幾個彎,忽見一座樓閣,立在一片翠綠之間,平坦庭院走進,裡頭是寬敞通風的正殿,擺放了許多的桌幾,想來就是桌案了。
正殿上頭挂着的是孔子的畫像,高大聳立,讓人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立志想要悟透聖賢之心。
葉如卿在心中敬仰着,她覺得這裡有奇怪的魅力,能讓她覺得靜心,在這裡她脫胎換骨真成了葉如卿一般。她不再是那個被家事纏繞、被爹娘嫌棄的葉如春,而隻是她自己了。
她的心中萬千激蕩,臉色也因此紅潤,站住了腳步。
已經坐落的楚懷安看着正在對着孔子畫像發呆的葉如卿,清了清嗓子:“還不過來?”
葉如卿抽身回神,連忙走到楚懷安的身邊。這裡隻有一個凳子,叫楚懷安坐了,淩風腰間挂着佩劍,站在一角,并不打算提點葉如卿該做什麼。
有些慌亂的葉如卿就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一做,好讓自己看起來并不尴尬。
楚懷安在這時候,點了點書篋,解救了葉如卿:“幫我把書找出來,給我磨些墨來。”
葉如卿聽話照做,書篋上頭是被翻亂了的書角的聖賢書,按着楚懷安的性子不應該是認真讀了,更像是胡鬧的時候,不小心翻卷出來的。
她沒多想,整齊碼好在桌子上,又将筆架和筆都拿出來一一放好,自己在桌案上找了個位置,蹲下來為楚懷安磨墨。
學堂裡來的人并不多,他們的目光也都放在楚懷安和葉如卿的身上。
學堂新來了一個陪讀,誰都想要看熱鬧,但楚懷安不好惹,大家也隻能在一旁偷偷看着,小聲議論。
葉如卿本來也沒放在心上,但忽然閃過來的一個人影,還是讓她吓到了。
她一擡頭,看到的是一副書生模樣,白嫩圓眼的少年。他身上的衣衫和葉如卿的差不多,想來不是富貴人家,來這裡念書,應該也是家裡砸鍋賣鐵供着的。
此人實在友善,對着葉如卿便笑,也不害怕楚懷安惱怒,他做着介紹:“我叫李安平,今年十八了,我覺得我們一邊兒大,一定能聊得來。”
“我叫葉如卿。”葉如卿也做着介紹,她乜了一眼楚懷安,有些擔心自己的這個舉動會不會惹得他不痛快。
但楚懷安沒有講話。
葉如卿也稍微安定下來,也能和這位李安平多攀談上幾句。
從攀談中葉如卿得知,這位李安平也是沒錢來學堂念書的,但他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家中的營生也幹不起來,家中因此咬了牙齒,送他來念書。
“你都不知道,來這裡念書,要多少錢的。”
這裡的先生是最有名的先生了,開始入仕途,官場走了一圈又回來甘願當着教書先生。物以稀為貴,因而這座學堂也成了尋常人家念不起,有錢人家常光顧的學堂。
“那你……”葉如卿疑惑。
“那得多虧了我們這位楚家的大少爺,”李安平笑臉模樣看着楚懷安,“楚少爺替我付了學費,供我來念書,我這才能在這裡啊。”
李安平因此對楚懷安有與别人不同的評價。
葉如卿沒想到,楚懷安竟然能做出這樣仁義的事情來。她的目光随着看去,看到楚懷安皺着眉頭,一臉無語地看着眼前的兩人。
“幹嘛這樣看我?”楚懷安冷漠無情,将這一溫情打斷,“你墨怎麼不磨了,趕緊磨,還有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李安平悻悻地坐回去,葉如卿莞爾。這才是她熟悉的楚懷安,居高臨下,對旁人指指點點的樣子。
葉如卿和李安平眼神對視,心中了然地點頭微笑,葉如卿便繼續磨墨。
但楚懷安似乎并不想放過她。
楚懷安拿着書點了點葉如卿手邊的桌子:“喂!”
“怎麼了少爺?”葉如卿換了一隻手。
“你之前認識李安平?”楚懷安沒看錯,他剛才看到了葉如卿對着李安平笑。葉如卿是他的陪讀,還沒對他笑過,怎麼上來就對旁人笑了?
“不認識……”葉如卿如實回答,“今日第一次見。”
楚懷安的臉立刻臭了下來,他不言語,隻讓葉如卿趕緊繼續磨墨。
先生還沒來,等下念書也不用這樣多的墨,葉如卿手腕子都有些酸痛了,她也不敢問這些墨是要做什麼樣的文章。楚懷安沒讓她停,她也隻好繼續。
真是無常,剛剛還好好的,這一下就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