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數次歎息,這蕭時晏的皮囊是真的可惜,包括她撞見的那位少年郎也是。若是那位翩翩少年郎是蕭時晏,她和他不期而遇,在一個下雨天,或許她就願意嫁給蕭時晏了。
可惜那位少年郎不是蕭時晏。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殿試就出了結果,宮中其他的公主拉着陸雲淑去看熱鬧,這時候皇上是允許後宮的女子出來看看榜下的那些英才的,甚至有大臣會帶着自己的女兒,捉一個将來的乘龍快婿。
陸雲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張有些熟悉的面龐,是那日在寺廟裡祈福的少年郎。少年郎意氣風發,在大聲宣讀到探花顧青運的時候,那少年郎上前一步,行了禮。
那寺廟有些靈驗的,陸雲淑心裡想着,這位少年郎終究還是如願以償了。探花郎,多麼好的結果啊,可惜了,若是沒有和蕭時晏的賜婚,若是這場殿試早一點,她甚至可以去求父皇,嫁給這位探花郎。
都是俊俏的模樣,這位探花郎還溫柔些,不像蕭時晏那樣死氣沉沉的,多好。反正都是嫁給自己不認識的人,還不如嫁給探花郎。
陸雲淑歎了口氣,她從前小,聽着後宮的那些妃嫔娘娘在宮中歎氣,她也跟着學,總是惹得那些妃嫔娘娘笑着說她是裝深沉。小小的年紀哪裡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值得歎氣的啊,從前陸雲淑很不服氣,為什麼年紀小就不能夠歎氣。
現在她才想明白,原來從前她真的是不識愁滋味,如今她有些感受到了痛苦,感受到了人間的遺憾,也終于學會了不附庸風雅,裝作是痛苦的人頻頻歎息了。
有時候小小年紀也不是不好的,反而是長大了,便會有更多的煩惱。
“公主,您歎息什麼?”小丫鬟在身邊關切地詢問。
“你看那個探花郎,他好不好看?”陸雲淑偷偷指着那位探花郎,顧青運。
“好看呐,隻是公主,我聽說了,這位探花郎心氣很高的。他說自己寒窗苦讀,既然讀出了名頭來,自然是要好好為了天下做事的。有大臣想要去結親,想要拉他作乘龍快婿,可是他都推辭了。”
“推辭,是沒看上那些女子?”
“不是,是壓根就沒看,他說大丈夫要先立業才能考慮成家。衆人都說他腦子糊塗了,明明有一條康莊大道不走,非要擠破自己的腦袋,一步步爬上山頂。對了,您猜這位探花郎聽到了别人這樣說他,是什麼反應?”小丫鬟說到這裡,特意頓了頓,吊着陸雲淑的胃口。
“什麼?”
“他說,得益于人,必定受制于人。他想要做自由的風,想要自己去抓住太陽的光。您說,這天地下哪裡有這麼倔強的人呢?”
“有啊,眼前不就是嗎?”陸雲淑的目光盯着顧青運看,她倒是小瞧了顧青運,顧青運是個好人,将來也可以為社稷做貢獻。可是這樣的人是不能夠成為驸馬的,就算是沒有和蕭時晏的賜婚婚約,想來父皇也是不能夠失去這樣的棟梁之材的。
陸雲淑想,自己得益于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身為公主享受了無盡的尊貴,可是她的終身大事卻不能夠自己做主,受制于人。今日陸雲淑難得找到了心靈相通之人,可是這心靈相通,更甚知己的人,卻是她伸手不可得,不能觸碰的人。
在這裡站着沒什麼意思了,陸雲淑對小丫鬟道:“回去吧,在這裡站久了,我有些累了。”
陸雲淑的累,并不是站久了腿腳累,而是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口被人撞擊了一拳,緊緊地攫住了。
---
皇上執意要賜婚的消息傳遍了都城上下,蕭海一蕭大将軍在家愁破了腦袋,他有些摸不清楚,這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展現的都是自己忠君愛國的意圖,按着道理,皇上不應該疑心他的,蕭時晏也不應該因此被牽連的。
可是皇上做的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好像又都在針對他。他沒了主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聲不吭的蕭時晏,他說道:“兒啊,爹好像還是沒有能夠護住你。”
“爹,您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我知道您已經盡力了。”蕭時晏也皺着眉頭,神情有些不好,但是他未曾表露出來的是,他心中其實也有一點點歡喜的,若是和那樣漂亮的公主成婚,也是一件頂好的事情。
蕭時晏的父親正值壯年,有他在,蕭時晏也可以暫時不那麼身兼重任。隻是來日他或許要與公主和離,便可以重新回到戰場上陣殺敵。
既然公主也是不願嫁他的,來日公主肯定是會和離的,那麼為何不能圓了自己的一場夢呢?蕭時晏隻想着,若是公主不願意,哪怕是他不碰公主,隻是和公主走了那些成婚的禮節,他心中也是願意的。
然後他會提出和離,不耽誤公主,也不耽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