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像蜻蜓般在水面漂浮，槳葉整齊劃一地起起落落。

船長拉住欄杆，朝飛馳的陸地遠眺。

“今天風浪很大，但是沒有遇到暗礁漩渦還有那些海底猛獸的阻攔，你們可是趕上了好時候！”

“那可真幸運。”

海風鼓吹在耳邊，揚起黑發，杜楓按住頭頂的帽子，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簡單回應船長的訴說。

那海面時而跳躍出海魚，黑色魚鳍一閃而過。

往返大陸東部石人灣與南部黑水灣的索圖尼号在海浪中向前，船長展臂，一隻通體雪白的海鷗低飛掠過海面朝他飛來，朝甲闆扔下一隻條肥美的黑魚，張嘴叼走了蓋瑞揚手扔向空中的蘋果塊。

海鷗鳴叫了兩聲，踩着甲闆欄杆，學船長挺着肚子的跳躍姿勢，逗得船長和旅途客人哈哈大笑，都是誇贊這海鷗通人性，船長教的好。

杜楓看着海鷗與船長的默契配合，想着跟着他渡船的小翼，那隻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藍鳥，他起名叫小伊。

它一直都是懶懶洋洋，坐船之後就更加沒精神。

明明是一隻鳥，卻是對陽光雨露沒興趣，唯一展現出來的勁頭，就是喜歡吃晶石。

第一次發現這個現象，是他取得試練任務第一名，利斯戈導師獎勵他一塊用于提升咒術的魔石，小伊見到後直接一口吞到了肚子裡。

他以為的爆肚而亡的慘烈沒有出現，藍鳥舒服得打個飽嗝，抖擻羽毛朝他貼過來，第一次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杜楓看出來小伊喜歡魔石，自己也并不十分需要魔石，就是自己在試練任務中得到的許多魔石都是喂給了它。

回去下面的客艙，杜楓見到窩在床鋪裡睡覺的小家夥。房門輕聲合上，阻隔外面的嘈雜聲音。

喂了一塊魔石後為了消解其中的能量，藍鳥都需要充足的休眠。

杜楓摸了摸呼吸起伏綿長的小伊，坐在它身邊，隔着一扇客艙的小扇窗戶，望着海浪濤濤，心中思緒飄飛。

遙遠的海面，出現一個黑點，逐漸展露外輪廓形狀。

杜楓站起來，看着黑烏鴉低空掠過海面，飛到他面前的窗台，他解下烏鴉腿上綁着的信封。

黑色蠟油封箋，印下的蓋章是缺了一段圓弧的半圓，意為殘月。因着這樣濃重的黑色，深看這印章會令人感到一陣心悸。

杜楓定了定心神，展信細細看了一遍。

其實很簡單，廖廖幾句話。

—成為帝都耀眼新星。

—觐見國王。

杜楓盯着那最後的補充詞，暗地裡，也就是說他不能用真實身份。

心中浮起一些疑惑，但杜楓還是收起信件，燃了一團火燒了個幹淨。

船泊岸了。

杜楓抱着小伊睡覺的小窩還有行李物件下船，特意遮蓋了學院弟子的晶石感應，頭戴一頂圓氈帽掩蓋形容。

靈活穿梭在旅客之間的身影，最終淹沒于被嘈雜紛擾的港口。

岸邊翹首以盼的學院老師該是失望了，他們期待迎接的天才少年，已經是随着人潮離開了。

“這個時間應該到了吧。”

“圖索尼号是固定航線，一月航行一次，就是這個錯不了！”

“真好奇這少年該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和之前那人一樣。”

“噓噓小點聲！這時候談什麼那人。”

被拽了一把袖子的男人瞥眼瞧見站在一旁的弗雷德，頓時噤了聲。

身形高大的禦前侍衛長，一身白金打造的堅硬盔甲，身後白色披風随風飄動，幾米之内無人近身。硬朗面容如同腰間佩劍一般，冰冷又堅硬，令人難以接近。

除了帝國學院的學士們，還有兩名帝都騎士，一隊手持長矛的侍衛，一行人在港口等了有半個鐘頭。

港口人流慢慢散開，最後一名旅客從圖索尼号下來，也不見他們迎接的人。

“人沒來啊！”

“說好了來迎接，現在算怎麼回事？”

“感應晶石沒反應，那就是真沒來！”

“現在怎麼回複？聖子可是要親自見他。”

學士們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為首高大健碩的黑盔甲騎士長轉動方向，一言不發離開了這裡。

侍衛們調轉方向，緊随其後。

等到騎士長離開，學士們才是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老學士教訓起剛才毛毛躁躁不知深淺剛進來的學生，“見到他還敢滿口胡言，看書看多了腦子都傻了嗎？”

小徒弟捂着作痛的腦袋，反口辯駁，“他又聽不見，說說怎麼了。”

老學士又是狠敲他的腦門，“再是殘廢也是馭靈師，是國王欽定的禦前侍衛長，貴族身份我們惹得起？回去把一樓所有書籍全部抄錄一遍長長記性。”

徒弟哭喪着臉，還是不敢多辯駁。

一行人離開港口後，巡邏城市的侍衛換班，禦前侍衛長弗雷德沿着護城河巡走，一身盔甲以及腰間佩劍令城中百姓躲讓。

弗雷德來到一處暗巷裡，高大建築塔樓遮擋日光，顯出這裡的逼仄與陰暗，他停在一戶破敗門戶前，擡手敲門。

從裡面探出一張青灰人臉。

不足一米個頭的侏儒皺巴巴的皮膚上面有老年斑，他大小眼睛斜眼上視，觀望來者。

弗雷德拿出來一串銅币，侏儒接了過去關上門。

過了一會門闆重新打開，弗雷德矮身進去。

前面的侏儒走路蹒跚，畸形怪異的小腿一跛一跛。室内安靜陰暗透着一股死氣，隻能聽到緩慢滴落在地上的水滴聲。

侏儒打開一扇門，示意他進去。

弗雷德鑽進去這矮小的房間，他身形高大，在這窄小的房間幾乎不能站起來，他半蹲半跪着，盔甲在身上摩擦出金屬聲，披風在身後垂落。

房間中心擺放的磨盤石，刻着許多複雜紋路，光線昏暗，隻有前方一盞燈燭幽幽燃燒着火焰，古老的文字镌刻其上，在燭光搖曳裡，凹陷文字的陰影在晃動，形狀扭曲。

從袖中取出早已經備好的晶石，弗雷德按照往常，将黃色晶石放到那中心凹槽裡。

随着中央升騰起一股高溫，黃色晶石緩慢融化，面前的磨盤石開始緩慢轉動。

弗雷德緊緊盯着磨盤石指示的方位，努力辨認那一方磨石上面融化的晶石流淌經過的字符。

“西，海城，火——”

念到這裡，弗雷德嗓音卡頓一瞬。

在所有的預想中，火系馭靈師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可偏偏出現了，弗雷德看到消耗殆盡的晶石液體最後觸及的字符。

——主

*

寬廣空曠的平原在下方延展，平坦遼闊直至極目盡頭。一望無際的草原，風起雲湧，長長的草葉擺動一如波浪。

撥開周圍長至及腰的草葉，揪住大扇蒲葉下方拔出根，下方墜滿香薯，胖嘟嘟嫩生生。

被扒了窩的小鼹鼠們争先恐後竄逃，隻是還在睡夢中的小家夥們慣性叼着前面兄弟姐妹的尾巴，耽誤了速度，還沒跑遠就是迎面被攔截。

一雙小手将這串小鼹鼠們提起來。

坐在大樹底下乘涼的少年手拿一個水囊袋，趴在他膝頭的小女孩張着嘴喝了兩口，漱口再是吐出一口綠草汁。

托莫擦着瑪莎嘴邊的草葉子，給妹妹喂了一顆消食藥丸。

瑪莎習慣了吃藥丸，嚼吧嚼吧咽了下去，還吐出舌頭讓托莫查看舌頭的紅疹。

連日旅途讓四歲的瑪莎有些吃不消，跟着哥哥來到這連綿闊日的草原，周圍陌生的氣息讓她感到驚怕，肚子就越發饑餓。

她耐不住想要吃點東西來填補肚子，托莫一時沒看住，瑪莎就是吃了一把草葉子，嘴唇被劃破，舌頭也是冒出許多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