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登拉着瑪莎躲開,回過神的托莫連忙抱着他們躲進房間床櫃後面的狹小空間。
外面接連射進來許多冷箭,還有刀劍撞擊刺進皮肉的悶悶聲響,淩亂的腳步奔走和呼号聲打破了夜的甯靜。
樓下響起尖銳的喊叫,并着身體重重砸落地面。
布林登扭動着身體要從托莫懷裡掙脫,想要往外面跑很是着急的樣子。
托莫緊緊抱着他,布林登急得叫喊,“大人!大人!”
這是托莫經常說的一個詞了,布林登不像妹妹,他說話很艱難,這會急得隻知道重複,瑪莎緊緊抓着布林登也是喊,“找到他!找到他!”
弟弟妹妹都像是魔怔了一樣,托莫愣了一會,按住要往外跑的布林登,将他和瑪莎放到一個木箱子裡。
望着他們急切的含淚目光,托莫安慰,“布林登,你待在這裡保護好瑪莎,我去找大人。”
托莫蓋好木箱,放了許多雜物遮掩,拉開房門走出去。
從樓下已經沖上來許多提着刀劍的兇惡歹徒,許多從房裡出來不知所以的行人旅客還沒反應過來,就是都是被一劍劈中胸膛,砍下腦袋滾落至樓下,掉入酒桶裡。
血沖天,粗野放浪的猙獰狂笑在這小酒館回蕩。
外面尖銳的慘叫穿過單薄的房門傳進來。
桌台的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沐浴熱水的蒸騰熱氣已經消散,水面平靜無波。
喘息已經逐漸平息,房間裡靜谧無聲,隻有一道清淺呼吸。
高大仆人站在床邊,望着躺在床上一身烏發披散的主上,眼中閃過困惑與迷茫。
緊閉的雙眼下,水意浸潤着紅暈,袒露的胸口處有點點咬出來的痕迹,濡濕的亮晶晶水漬黏着發絲糾纏着。
仆人埃德蒙歪了歪頭。
第一次見到主上會受傷,在他認識範圍裡,主子這種事情實在是讓人接受不了。
傷到主上的仆從已經離開,仆人埃德蒙沒辦法立即采取行動,主子還躺在這裡——仆人視線下移來到主上的下身。
暗紅色在身下蔓延,像是綻放了一大片糜爛的豔紅花朵。
這該怎麼做?仆人埃德蒙眼神失焦虛幻,似是陷入一種回憶裡,外面喧嚣的吵鬧都是被隔絕在外。
…
樓梯上下踩出碰碰重音,從外推開的房門,洶湧進來的聲浪似是要掀翻屋頂。
提着斧子進來的托莫穿過人群,找到伯爵大人,進來後想要呼喊的聲音,在看到房間裡的景象時,突兀地卡在喉嚨。
“……”
方才在外面盡職值守的高大仆人,此時蹲跪在床前,臉上的面具沒有取下,幽暗金屬光澤壓在白皙顯露青筋的腿彎。
繃直的纖長腳背在寬闊肩背踩着,因為此時的動作而輕微顫抖。
另一隻腳懸在床沿下,輕微晃蕩,揉搓起身下鋪陳散亂的衣物,褶子疊起,水面泛起的波瀾一樣。
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的少年人呆立在原地,攥着斧子的雙手都顫抖了一瞬。
在燭火搖曳裡,水聲滴答垂落,蒼白俊美的面容恍惚起來。
打濕的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接着,半阖的眼眸虛空望來。
目光接觸的一刹那,駭人的美在眼底清晰映出。
托莫控制不住狂起的驚懼,腳下踉跄,倒退着跌倒在地。
斧子落在地上,铿锵一聲,似是砸在了心口,令人渾身顫抖。
*
托利少爺的騎術不比榮譽騎士的精湛,他前腳跑到山下,還未靠近農舍就是被後面緊追而來的唐德利恩攔下。
“讓我過去!”
唐德利恩拽緊了馬缰繩,因為急速下坡造成的慣性沖速讓他不得不用力,馬嚼子緊緊勒着泛出白沫的馬嘴。
馬騎被迫停下,劇烈穿着粗氣,噴着熱哄哄的鼻息,馬蹄不住地刨地。
托利座下的馬也好不到哪去,他不管不顧地悶頭鞭打馬屁股,這會馬騎力竭,經過一塊坡底,跨越擋路的粗壯樹幹,托利控制不當,差點造成人仰馬翻的慘烈下場。
“托利,不管你要做什麼都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做代價,我不允許!”
托利被他攔住,還拽下了馬背,狼狽摔在地上。
唐德利恩不願傷着少爺,扶着他起身,卻一個不察,被托利直接抽走了他腰間的佩劍。
“我要殺人!不要攔我!”
唐德利恩知道攔不住盛怒的托利少爺,他緊跟其後。
出去農田野地不遠,還未靠近農舍,沖天的喊叫打殺聲便是隐隐穿透夜幕而來,唐德利恩神情一凜,“托利,慢着!”
托利充耳不聞,他被追蹤見到的景象刺激到眼紅,發洩出來他心裡才會好受。
唐德利恩不能不有所防備,農舍附近茂密灌木林地勢高,很容易做向下迫的俯沖襲擊。
他所預料不錯,伏擊的原住民驟然冒出頭,出現在前方,手中舉着刀劍利釜。
冷箭射出來時,唐德利恩先一步将手中凝聚出來的防禦陣甩出來,将前面的托利圈在其中。
冷箭直直射來,似是受到什麼阻攔似的蓦然停下,接着落在地上。
托利隻顧着找人,卻不想遇到伏擊,當下又驚又怒,但頭痛心焦讓他止不住腳下的步伐,見到唐德利恩射了防禦陣保護,托利直接悶頭沖上去。
在一衆人喊打喊殺叫聲裡,托利提劍沖到農舍,沖天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零七八落的屍體橫陳在一樓大堂屋,不少從房間裡還未睡醒的人被拽出來抹了脖子或捅了心肺,光着身子滿身污血。
托利握着劍的手在抖。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貝特你在哪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