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後進去内室許久，隻有一點衣料摩挲的安靜聲響。

内室與外面小廳的台階處，擺放兩鐏盛放冰塊的碧玺玉鍍金盤，散開廖廖如煙霧的冷絲絲寒氣.

整個房間裡都是充斥着淡淡香薰的幽幽冷氣。

托利睜開眼，就是見到自己按着肩膀不許退後的人一雙淡灰色的深邃美麗眼眸也在盯着他。

他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什麼，隻是又将臉扭過去，鴉青眼睫撲朔眨了眨。

“你，滿意了，可以出去了嗎？”

原本隻是沖動親上去，隻是懷着報複心思和捉弄意味，對面人卻面頰微紅，似是害羞窘迫的模樣，托利竟是感覺看得移不開眼。

托利少爺想，這個俊美男人至少也會推開他。世俗眼光來看，對他這個同性的接觸，不該如此坦然。看來并不是多麼信念堅定之輩，隻要有利自身的，什麼都可以放棄。

想到這人最先接觸自己，就是展露一副對男子的溫柔體貼模樣，欺瞞又欺騙，托利少爺又是沉下眸光，刻意忽略掉那心底劃過的一絲漣漪。

微妙的氣氛，在外面傳來一聲呼喚時，無聲無息破開。

“大人，這件衣服我不會穿，您換好了可以幫我看看吧。”

找借口準備掀開門簾進去的亨利，在靠近内室時，面前垂下的輕紗帷幕從裡面掀開，走出來一身淡金色長裙的美麗女子。

亨利愣在原地，看到伯爵大人眼底浮出的不自然微紅，手中蓦然就攥緊了侍從服飾。

“卡納爾，随我去外面轉一轉，我來帝都城都沒有好好玩一玩。”

“好。”

裡面走出來的托利拉着裝扮成女子的盛淵走出去，故意撞開擋路的人，亨利被撞得後退一步，低頭就是看到一雙精巧的紋繡鞋，纖長腳背踩着鋪設地毯的台階，腳背柔韌的弧度微微緊繃着。

扒在身上的貴族少爺好像沒有骨肉的章魚，扒在身上就是撕不下來，興緻勃勃要帶人出門。

從小就是嬌生慣養，說一不二的貴族少爺，随性而為，也從來不管别人怎麼樣，說要出門，下面的手下即刻就是安排。

聽到緊跟上來的屬于皮雅的腳步聲，盛淵又是回頭張望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動的托莫，與他視線對視，托莫看懂他眼中的示意。

他選擇聽從，這是大人的命令。

……

“國王陛下，您說的可不對。”

專供王族使用的議事廳陳設極為華麗。

地闆鋪着天鵝絨滾邊的深紅地毯。房間一角擺着一幅來自盛夏群島的木屏風，上面雕刻有上百種栩栩如生、描繪出斑斓色彩的珍禽異獸，牆壁上則挂滿精美織錦，紋繡各大家族及近些年陸續出現的大小家族徽章。門兩側是一對人身面獸雕像，黑色大理石上一雙石榴紅的圓潤眼睛顯得炯炯有神。

坐在首位的國王陛下，深紫色裘衣裡一件顔色略淡的淺紫絲袍，高貴的王冠壓在深黑色卷發，更顯國王面色威嚴。

“奈斯特，你反對我的提議？”

公開場合就是敢于質疑國王陛下，剛才還衆口難調口說紛纭的議事廳，整個都是肅靜下來。

坐在國王左手邊的大王子，一向悠哉散漫的神情此時有些憤慨，他抓着桌上擺置的國土邊境沙盤地圖上最北邊的未标注一塊泥塑版圖。

“沒有人知道最北邊極寒荒野是什麼野蠻之地，輪流派遣各大家族去戍邊，不亞于将他們綁了手腳扔進陰影之海自盡。”似是覺得可笑，可礙于坐在高椅之上的父親還是衆人眼裡的國王陛下，大王子一副極力忍耐的樣子。

自卧床不起的國王重新回到了議事廳裡，直接削弱了大王子在城内所擁有的管轄權，還将普雷斯頓家族的家族标識從皇室标識降為貴族大家，大王子替另一血緣家族表示不滿，也還沒有現在的言辭激動。

“我的國王陛下，父親，”大王子語氣又是緩和下來，似是身為王子和兒子疲憊無力地勸說。“您身體尚未完全恢複，有些事情應該需要衆臣決議更好。”

國王陛下面色無波，轉向右邊，“艾德公爵如何認為？”

右手邊該是屬于首相大人的座位，坐着喬伊家族的艾德公爵，首相大人連日養病在府中，國王陛下便是暫時任命公爵大人為國王之手，統攬朝中一應大小事務。

這任命來得倉促，不過艾德公爵能應付得了，就是一些大臣明裡暗裡不服氣，覺得他常年遠離朝政，不該摻和這些争執。

艾德公爵使出一個小型聚風陣，大王子手裡捏着的一塊地圖泥塑版圖就是落回去，拼湊完整。

“我知道在座的大臣對本次國王陛下的提議持懷疑态度，如果各位聽一聽聖子的意見，或許大家可以重新考慮。”

艾德擊掌，門口的守衛便是去了外面，不一會就是大門大敞，首先見到的就是一身白，長風穿過廊廳，日光普照，在袖邊翻滾起一些泛着金色的波浪。絲質白袍将全身皆是覆蓋，身前是日與月交輝，袖子滾邊一圈是衆多星辰。走近了光影變化後，才是清楚看到，這一身白袍身後同樣是日月星輝，不過卻是在黑夜裡，日與月顔色調轉，星輝點綴期間，形成一副與正面井然自然秩序完全不同的混亂無序。

七大國所崇尚的偉大神明，會賜福祂的信徒，授予信徒神的能力，預測未來，探知真理。為了保證與神明的溝通，聖子的認定方式經過九道程序，道道都是尋常人難以承受的堪稱酷刑的磨砺，對于心智堅定者，确實可以忍受，隻有經過神明保佑的虔誠信徒，才會通過這些磨砺，成為世人溝通神明橋梁的聖子。

代表神明的聖子出現時，在場衆人皆是神情變換莫測。

洛拉克拄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權杖走來，上面纏繞的根莖藤葉分明，栩栩如生。一張描繪金邊的面具，露出一雙溫和而平靜的藍色眼睛，像是湖水一般無波無瀾。

面對在場衆人心思莫明的打量，聖子緩步走來，立于上位高椅前的國王陛下面前。“陛下。”

國王起身，攙扶起白袍聖子，“還請聖子講述星月棋局所占蔔的預兆，諸位大臣或許不信任我，也該相信聖子所言。”

“我等星月占蔔已久，結果已經可以預見。”

聲音沉緩有力，具有靜水深流的穿透力量，在場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神明已經降臨預警，提醒我們，來自于北境的神秘邪惡力量，已經悄無聲息蔓延，它将會摧毀七大國的子民，甚至是山川，海洋，森林，荒漠。北境需要抵禦的力量去對抗，如若世人隻是一葉障目，隻看得到眼前得失，那麼屆時面臨國家分崩離析，人民水深火熱的毀滅性打擊時，也隻能束手無策，在無盡極寒的黑暗長夜裡痛苦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