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能見到您,是我們至高無上的榮耀與喜樂!”
他們說得愈激動,盛淵臉色愈沉,一直在旁邊的亨利,作為福斯特家族的殿下,一直笑看着,白羽扇子搖了搖,擋着半遮面,眼底冷光頻閃。
艾德公爵看着他們這宛若狂熱信徒的模樣,不覺皺眉,叫金甲鐵衛把他們趕一邊去。
同樣神色不快的還有普雷斯頓家族。
原本該是拜見他們一族尊崇的國王,卻又是屬于了喬伊家族,這怎麼能不嫉恨。
盛淵看到蘭斯洛特直挺挺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不跪不行禮,也沒搭理。倒是有個維斯塔諾家族的女孩走上前來,朝他行禮。
“米歇爾攜帶即位慶賀禮物,特來拜見國王陛下。”
一方領主的勳章在肩上,閃動着光輝。
“維斯塔諾家族,米歇爾。”盛淵念了一遍,看到那米歇爾擡起頭來,對自己笑了笑。明媚漂亮的五官,特别是她摘下兜帽,露出銀色短發,盛淵沒忍住站了起來。
米歇爾走到他跟前,雙手将禮物呈上,“聽聞陛下近日操勞,多思多夢,蓮霧花果實有助眠的藥效,特從雪山險峰采摘下來,獻給陛下。”
“不僅如此,有人還叫我,捎來一句話,希望您早些回去。”
盛淵握着腰間黃金匕首,指骨有些收緊,他緊緊盯着米歇爾深灰瞳,那眼底閃動着一些奇異的光輝,她鮮豔如花般的嘴唇開開合合,吐出驚人的字眼。
“他就要死了。”
…
…
王宮舉行新任國王繼任盛宴。
高高台階,王位之上,一身明豔紅色冠服,身旁四名金甲鐵衛随護在側,許多人上前去敬酒,因為是國王,因為是領主臣民,盛淵沒有推拒的理由,一一飲下。
等到酒宴散去,公孫貴族攙扶着上了馬車離去,大廳内留下一片狼藉,盛淵身邊那待了一晚上侍酒的幾個也沒有散去。
他們圍着盛淵,聚在那金石玉石鑲嵌的寶座周圍,稱呼他“主上”,一杯一杯酒喂到嘴邊,從一開始的牽袖拉手,他們看主上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動作,逐漸在主上漠然置之的反應下變得大膽。
他們說,這些礙手礙腳的東西,不配加在主上身上。盛淵身上的金鱗軟甲就都解下,金玉腰帶掉到地上,王冠取下,投擲到地上,一頭墨發披散下來。
不知道哪個手重的,頭發被扯了一下,盛淵擡眼看過去,見着一個面相很年輕的少年人,一張娃娃臉,在幾個翼龍族類裡最顯小。
哥忒修斯喝醉了,此時擠到了最前面,抱住他的腿蹭,“主上,瓊海島的石窟太冷了,我在那裡日思夜想的,全都是能重新回到你的身邊,主上你是不是都已經忘記我了?”
盛淵不記得他們任何人,自然談不上忘記。
他擡起這個翼龍族的臉,看他綠色眼瞳悄然變幻的豎瞳,用一種像是崇敬仰慕,又像是一種貪婪渴望的目光注視自己,問,“你想要什麼?作為你受苦的補償。”
哥忒修斯驚喜笑起來,引來其餘翼龍族的嫉恨怒視。
“主上,今晚留我陪您,可好?”掌心在大腿流連,指尖如羽毛般輕輕掃過去,引起一些肌膚戰栗。哥忒修斯爬到主上面前,跪坐在王座上,雙膝擠在他的雙腿之間,慢慢往外面給他分開,旁邊一個金發碧眼的翼龍族怒目而視,要推開這個不要臉的浪蕩貨。
兩人起了争執,哥忒修斯一雙碧眸發出紅光,隐隐的低吼和尖牙出露的兇相,吓退了那個翼龍族。哥忒修斯一一掃視那幾個翼龍族,看他們都是閉嘴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這位等級威壓十分之高的翼龍族滿意一笑。
再是轉回臉,稚嫩面上,眼神羞澀,自下而上望來,“主上,他們沒有異議。”
盛淵扶着王座扶手,看他們的争執吵鬧,靜止如同一尊雕像,此刻隻有嘴唇輕微的翁動,吐出一句,“好。”
哥忒修斯是與劄羅一族類,黑發綠眸白皮膚,卻不同劄羅一樣冷着臉,一副别人欠了他許多的臭臉,哥忒修斯很喜歡笑,活潑好動,一路抱着盛淵。
金甲鐵衛随侍在旁,為了好做事,盛淵已經遣散了他們,哥忒修斯無所顧忌的親近他,盛淵領着他進去房間裡去,哥忒修斯就是急切地抱上來索吻。
盛淵偏頭避開,哥忒修斯纏着,一邊追逐親吻芳澤,一邊去解他的衣裳,盛淵穿的宮廷制服,雖然祛除了金鱗軟甲,但繁複的繩索和系扣,還是阻攔了他急切的進攻,盛淵去抽屜裡拿出備好的藥劑時,哥忒修斯就在他身後去解他身上纏的一圈圈束帶。“主上為什麼穿這種衣服?這裡有沒有剪子,刀子一類也可以。”
他動手急了,便上嘴去咬,分瓣的舌尖都是從裂開處鑽進去,舔一邊的腰側。盛淵扶着桌角穩住身形,把他從地上提起來,哥忒修斯上來去吻他,嘴巴裡舌頭長長的吐出來舔到他的臉上,盛淵拔掉手裡藥劑瓶塞,一聲響動,哥忒修斯低頭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盛淵舉起來,哥忒修斯主動上去聞了聞,碧眸裡逐漸失去焦距,他稚嫩臉上浮出一些虛幻的笑,念了一句“好香……”,抓着盛淵的手卻慢慢放下來。
盛淵一推,這個翼龍族就是往後倒,倒在了卧房床上。翼龍族即使昏迷了也是半睜着眼,望向這裡,直勾勾的神情,盛淵往後退着,沒有多加逗留,拉開卧室門跑了出去。
昏暗走廊裡,本該是寂靜無聲,都是歇息了的。
盛淵卻在拐角撞見一人,他跑得快,因為心亂如麻,也沒注意,隻看到對方戴着一張面具。
“大人,”他聲音遲滞,音色也變了好多,盛淵卻抓着他的手臂,叫他,“托莫!”
本該忘記的,卻一見面就能叫出他的名字。托莫怔了好一會,閃身想要避開,卻手臂被緊緊抓着,溫度滾燙極了。
他擡頭,面具外面,着一身淩亂的人叫他怔住,身上撕扯的系帶和袖扣,長發散亂,一縷搭在手背上,冰涼。
那隐隐發紅的眼睛透過面具盯着他,聲音幹澀,“帶我……去個安靜的地方…”
…
…
廳外昏暗的走廊裡并不安靜,在進行一場特殊的騎乘活動。
馬房總管把一位托莫不認識的女人推到牆邊,裙子卷上腰際。女人一直咯咯笑鬧,可眼見拐角有道影子停下來,便開始尖叫。
“别管他們。”身後的聲音催促他。
托莫在前面走,後面的腳步緊跟,攀登蜿蜒的階梯上去塔樓,在細密鐵釘門扇關上後,如釋重負的一道呼吸,熱浪攜帶着熏香擁了他一下,托莫往前一步站住,才慢慢回頭。
倒在塌幾上,蜷縮着的身影,難挨的痛苦折磨着他。
托莫抓着窗扇的頂棍,收回來,把門窗關好,倒了一杯溫水,沖了一些散熱藥劑,過去扶起人喂藥。
盛淵渾身滾燙的熱度,皮膚上都是濕汗,張嘴喝藥,炙熱的呼吸沿着碗邊,觸碰到他的手腕,鑽到袖口裡。
托莫出了汗。
“大…陛下,今天是宮宴,您應該在大廳裡,出什麼事了嗎?”
盛淵不搭話,隻是問他要帕子,“要洗幹淨了。”
托莫洗了帕子回來,盛淵接過來擦臉,他用勁很重,擦得臉上的紅暈都是洇出一道道白痕。
一滴水珠砸在地毯上,濕了絨毛。
一直低頭不敢直視的托莫怔怔的,豁然擡起臉,看到那發紅的深瞳眼睛裡溢出來的淚滴。
兩道淚痕,劃破這面頰的美麗暈紅,也好似刀子,劃破一向冷漠高傲的外表。
昏暗寂靜空間裡,大人在無聲無息落淚,托莫感覺房間裡悶的透不過氣,有雙手緊緊捏住了心髒,他想問什麼,卻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擦幹淨臉的盛淵,聲音沙啞道,“我今天先不回去,在你這裡躲一躲。”
托莫低低應聲,不問緣由不探究竟,收拾了床鋪給他住下。
盛淵躲了一時的煩擾,終于覓得一處清淨地,心裡不說多寬慰,至少身體放松下來,那散熱藥劑有助眠功效,鋪好床鋪後,盛淵躺上去,枕着柔軟枕頭閉眼。
“托莫,記得叫醒我,我需要早起。”
托莫應了一聲好。
當他吹滅床頭的蠟燭,黑暗便像一張柔軟而熟悉的毯子蓋住了他。托莫坐在窗邊,看着那蓋上被子,閉目已經恢複平靜的面孔,半晌起身,去櫃子上拿了一個東西,出去了門外。
靜悄悄的夜晚,似有樂聲飄過窗外,終未驚擾屋内安眠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