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的國王陛下跑了,跑得沒蹤沒影,卻還在翼龍族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這就勉強算是好事。
麥恩跟着劄羅回去的路上,還保有一定的冷靜。
等到回去,靠近小木屋幾裡外都感受不到主上大人的氣息,麥恩臉色驟變,他提劍,腳下如飛起來,極速奔至小木屋跟前。
都不用進去查看,都能感受到周圍的陰冷,像是被遺落的墳墓那樣,麥恩卻還是沖進去裡面。
看到裡面空無一人,叫自己死了心。
劄羅跟進來,看到裡面的境況,臉色也不好看。
不僅主上大人,連哥忒修斯也不在。
“哥忒修斯不會一個人帶走主上大人,他沒有發給我任何提醒,這裡是出事了。”
“托莫呢,他也在守着這裡,沒道理三個人真的一起消失,這裡還殘有血腥氣,很濃重,主上大人被他們其中一個人帶走了。”
劄羅冷靜得分析情況,去到那一灘污血的榻邊查看,卻是被一旁一言不發的麥恩撞開。
不顧阻攔,麥恩頭也不回地沖出這原本該是他們聚集彙合的小木屋。
劄羅在後面叫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你這是要跟我分開嗎?”劄羅停下問,看前面在荒野田地裡疾走狂奔的身影,聲音還是那樣的冷靜。
“是!”
麥恩回答得很迅速,含着某種情緒的話,經由冷風和枯敗雜草的肅肅灑灑聲,吹送到耳邊。
劄羅眼底的眸光變了幾變。
“就因為主上大人?你覺得我害了他。”
他還是問,冷漠而尖銳,有點嘲諷的意思。
麥恩猛然回過頭來,“劄羅,你太自負了。”
這是劄羅第一次,從師弟的口中聽到對他的不同以往的稱呼,以前麥恩隻叫他“師兄”,還會用那種劄羅之前很覺得無理取鬧但随着相處覺得可愛與撒嬌的嬌軟語氣。
現在,卻是叫他“劄羅”,用一種劄羅陌生的發狠的語氣——不,也不陌生,那些死在他手裡的人類與異族,臨死前也是用這種語氣。
叫他去死。
劄羅眼瞳收縮,細窄瞳仁輕微轉動,将不遠處與他對立的師弟那陰郁的模樣盡收眼底。
“你不該這樣對我說話。”
因為壓抑着情緒,麥恩面容微微抽動着。
“那我該怎麼說話,要怎麼樣你才滿意?”
劄羅嘴唇緊抿,綠瞳裡陰霾遍布,看着提着劍步步朝他走近的師弟,吐露心聲。
“是不是要我哄着你,求着你,時時刻刻都像是一隻死皮賴臉的哈巴狗跟着你,每天都裝乖賣傻,隻是為了叫你多看我一眼,你才覺得對?”
麥恩說話的時候,笑了一下。
“還是沒有任何理由、無條件任由你沖我發洩你那些糟糕透頂的情緒,也不顧也不願意了解我的想法我的欲求,隻是一切以你為主,這樣才對?”
“師兄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天生就這麼賤哪。”
麥恩站到了劄羅的面前,最後一個音節都是随着呼吸,噴灑在劄羅臉上,變幻的紅棕色眼瞳,深沉濃郁。
屬于翼龍族主上的氣息,在周身流轉。
“你……”劄羅唇角有些抽搐,氣息冷冽,他沉了臉色,“什麼時候對我有了異心?”
“不久。”
“沒你想的久。”麥恩擡手按住師兄拔腰間法器的動作,聲音輕柔,氣息卻逐漸磅礴起來。
随着将強大高級翼龍族的氣息慢慢壓制下去,麥恩眼底的血紅在興奮地躍動。
他與劄羅閃爍不定的眼睛對望,唇邊笑意加深,“師兄,别跟我動手,你現在受傷未愈,打不過我的。”
“除了我,你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劄羅還是敗了。
在經曆一場翼龍族之間威壓強弱的争鬥後,受到符咒反噬餘力的劄羅面色蒼白,呼吸急促混亂,力竭倒下去。
占據了上風的麥恩接住了他。
終于獲得主動權的師弟,逼着師兄卸掉身上的抵抗力,拖拽着人将他押回去那小木屋,要将那晚受到的屈辱都讨回來。
天色已晚。
山腳下村鎮裡煙霧袅袅。
生長着濕滑草葉的山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花,經由上山下山砍柴打獵的農戶踩實,變得更加濕滑。
手握一枚感應晶石的小童沿着山路向上而行,口中呼出的熱氣遇到森冷空氣,變成團團白霧,迷茫了視線。
尋着小路終于找到一處看起來有人煙蹤迹的小木屋,桑塔看着外面橫七豎八的柴火,以及一罐冷卻的鍋爐,心想總算有點苗頭了。
國王陛下。
心懷憧憬宏願的小童走近了小木屋,并且在手心裡的感應晶石更熱了起來,小童更加興高采烈起來。
整理了一下在風雪世界裡有些淩亂的衣物,抹了一把頭臉上的風塵,他小心翼翼走了進去。
撩開門簾,探頭,想要詢問。
卻一道低沉壓抑的獸類嘶吼聲炸起,問候話,就那麼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站在黑漆漆的空間裡,小童僵硬着四肢,扭動着脖頸,他驚奇這怪異的聲響從哪裡傳來,就聽到接連不斷的喘息聲。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總之,不是國王陛下的聲音。
桑塔很确定,即使感應晶石已經滾熱起來,融化了他紅彤彤鼻尖的凍結。
刺耳的獸聲越發厲害。
小童轉身,毫不猶豫離開。
又是一頭紮進外面的風雪世界裡。
不知道走了多久,紅白交織視野裡,出現有一道身影,搖晃着,随着風雪飄渺。
小童揉了揉被風雪刺痛的眼目,凝神注目了一會,忽然朝那邊跑了過去,邊跑邊揮手。
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正常的活人,還是認識的托莫,尤其是桑塔靠近時感受到晶石的激蕩反應,桑塔更是歡欣鼓舞。
“陛下在哪裡?”
托莫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