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盛淵緩了緩情緒,聲音恢複成讓人聽起來正常且冷靜的樣子,“暫時别碰我。”
盛淵自認為是冷靜的,自持的,他将魏星星在異世副本失控的情緒都收斂起來,整理好,重新塞回去那個不能見光的櫃子裡。
但在外人眼裡,并沒有。
他整理身上衣服的手指在細細顫抖。
一天不出去這裡,被兄弟二人簇擁,魏星星就一天情緒翻湧,攪得他不得安甯。
盛淵閉了閉眼,緩了緩身上的疲軟乏力。
暗影變幻成一道人的形态,慢慢流動到他身邊,這次沒能抱上去,因為盛淵制止了他。
大概是考慮到他已經被玩弄到站都站不起來,隻會乖乖待在這裡,弟弟并沒有給他上鐐铐,也沒有再迷惑他的心智。
盛淵站起來,踩着地毯,走到了房門口。
在暗影的注視下,他走出房門,腳跟一經碰到門檻,接着整個人瞬間移動,閃現退回到了原處。
坐在床邊的盛淵神情愣愣的,還沒回過神,待到影分身的冰冷觸手摸到了他,盛淵才是意識到自己出不去這個詭異地方,哆嗦了一下。
他要抽回手,但影分身卻牢牢抓緊了他。
盛淵看到面前暗影,變幻出形态,不似之前見到的與他一緻,輪廓變化了,像是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他認識的——
影分身流動的身體開啟了一個黑色漩渦。
深邃,神秘,仿佛可以将人吸入無盡空間的黑洞。
盛淵的手被牽引着伸到裡面,感受到一陣身體虛無,他忍不住想要回縮。
“你就要這樣……這樣要帶我離開這裡嗎?”
他神情有些惶惶,語氣也帶着以往的怯弱與不确定。
影分身的回答是沉默向前一步,整個擁抱住了他,将他吞噬了進去。
盛淵一腳踏進去深沉漩渦之前,仿佛聽到裡面空蕩蕩回響的清冷聲音。
“我帶你離開。”
……
黑暗監牢内,靠牆壁而坐的人影幾乎與周遭黑暗融為一體。
映照在心底的畫面,仿佛攀岩而生的薔薇花,在一朵一朵蔓延,淡淡霧氣被撥開。
在狹窄黑暗待久了,一點聲響就如同叩開心扉那樣令人心底一顫。
随着一道光亮照進來,逆着光亮走進來的男孩朝下方走來。
踩着階梯,一步一步下到地下室最深處。
鎖鍊嘩啦作響。
适應黑暗的眼睛,依稀可以辨認出男孩臉龐輪廓——是男人帶他進來時,就告訴他的,他這後半生所要完成的唯一使命。
男孩給他喂了水,隻靠輸液維持健康得身體,在進入這地下室嘗到的第一口滋味,也是就是男孩給他的第一感覺,寡淡而無味。
鼻尖萦繞着男孩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和那男人身上味道很像。
“你餓了嗎?”男孩聲音也清清淡淡。
喂到嘴邊的水潤,攜帶着男孩身上的味道,他慢慢咀嚼,嘗到熟悉又陌生的酸甜味道。
“櫻桃。好吃嗎?”
清晰吞咽聲過後,他聽到男孩驚訝的問話,“你不吐出核嗎?”
他頓住,喉頭一動就想要吐出來。
“逗你呢。是草莓。”
男孩笑聲在耳畔響起,在耳膜裡震動,些微刺激神經,因為他的刻意冷漠以對,男孩離開了。
他以為這次隻是個意外。
但男孩第二天又來了,給他帶了山核桃,他吐了出來,男孩清理幹淨了。第三天帶了葡萄幹奶酪包,他都吃完了。男孩摸索出規律,覺得他喜歡吃酸酸甜甜的,第四天帶了酸奶奶酪棒,第五天帶了檸檬蛋糕。
第六天,男孩沒來。
第七天,男孩沒來。
第八天,男人進來了,抽走了他身上三管血。
男孩生病了,休息了一周時間。
第十三天,夜深人靜時分,地下室門又被悄悄打開,男孩溜了進來。
鎖鍊嘩啦作響,男孩靠在他身邊,喂給不方便動手的他,幾顆酸西梅果。
“這次要吐核了。”男孩聲音有些沙啞。
他吐了出來,男孩用紙巾包好,吃完後又是喂了水。
近距離之下,他看到男孩空蕩蕩的衣袖下一截纖細白皙手腕。
地下室過于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心跳聲,他的目光從那纖細可看透血管的手腕,移到男孩臉上。
這次男孩身上多了股味道。
屬于他身上的。
血的味道。
“明天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
“其實,你不喜歡我來這裡……是嗎?”
男孩低啞的聲音在逐漸遠離,意識到他要走且可能一去不複返,他下意識去抓。
鎖鍊劇烈作響,男孩按住他身上的鎖鍊,急切想要制止他,“不要……會被發現。”
鼻尖萦繞着男孩身上的氣息,香水味已經被淡淡苦澀的藥味覆蓋,他嗅聞着男孩脖子裡的味道,慢慢安靜了下去。
他歪頭靠在了男孩肩膀上,男孩摟抱着他過于瘦弱的身體,隔着一層單薄衣料,脊背上能感覺到男孩手指的溫度。
“我叫臨淮,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蘇……顔……”
“蘇顔。”男孩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唇瓣輕輕貼住又開合,由舌尖遞送出來的氣音。
“我會救你。”
耳邊隐隐震動聲,男孩貼近他的耳邊,呼吸幾乎是帶着濕潤口腔音,像是引他堕落的惡魔靡靡之音,又像要救贖他的天使叩動心扉的真理之言。
“相信我。”
男孩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額頭碰着他的額頭,黑暗之中,依稀可以感覺到纖長眼睫毛與他的碰觸。
他閉上眼。
“我相信你。”
……砰砰!!
一聲接一聲接連急促槍響,伴随悲望驚呼。
“蘇顔!”
“不要!”
“臨淮!”沉重墜地聲響起。
幾聲撕裂心肺的絕望呐喊,回聲嘹亮響徹整個空間。
黑暗中受困受縛的野獸睜開了眼睛,露出一雙赤紅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