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領着一行人回來安置蘇顔的地點。
雖然是遠離瞭望塔的大農場,但因為時間倉促,隻來得及給蘇顔解開鎖鍊并用稻谷遮了身形。
他開門,後面跟着霍扉帶着蘇言進來,接着依然,盛淵探頭一看,還有幾個玩家也跟着進來。
他們灰頭土臉,有的還帶傷,講自己沒有去路,隻求不被抛下他們做什麼都願意,哀哀戚戚哭訴。
霍扉拉過來被纏住的盛淵,一個冷眼掃過去,玩家們害怕他而躲開,依然一個人站在那裡頗為尴尬,跑去照顧蘇言。
盛淵自知這些玩家是死裡逃生,做任務協助在外人眼裡也正常,隻是叫霍扉看好他們别亂跑就行。
他先是去找蘇顔。
拉開角落裡的稻草垛,将隔開粗糙稻谷的衣服,他正對上一雙睜開的眼目。
像是浸透在粉色血水裡的血色眼珠子,因為光線變化而瞳孔收縮,更顯瞳色深紅。偏偏她膚色雪白,幾乎是看不到血管的白。
女孩靜靜躺在那裡,仰頭看來,過長及肩粉色頭發散開,像是一個精緻漂亮的假娃娃。
如果娃娃不是一眨不眨的死盯着他,眼珠子還如此血紅瘆人,這會是個美好對視。
盛淵頓了頓手,強自把眼前這幕聯想到的靈異鬼娃娃從腦海裡甩出去。
“我把蘇言帶回來了。他受了點傷,喂了藥還沒醒。”
蘇顔垂下眼睫,動了動手臂,似是要坐起身,盛淵扶她一把,感覺女孩體力不支,斜斜歪倒在他懷裡。
盛淵一手扶着女孩後背,目光掃過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深紫色傷痕。尤其嚴重的雙臂,被鐵枷困了幾日,血液不通,磨破血肉,結了厚厚一層血痂。
盛淵拿着從霍扉那裡要來的藥劑,給蘇顔灌下去一瓶。
其實離開前已經喂了一些,幸好現在蘇顔眼睛能睜開了,不然盛淵以為是那些原住民喪心病狂到生挖人眼珠了。
“你要不要再歇一會,我去看看蘇言。”
女孩喝完藥劑就閉上血紅雙眸,盛淵這麼說,本是打算替她考慮好好休息。但蘇顔隻是側了個身,就從後仰躺在他懷裡,變成腦袋枕睡在他的雙腿上。
盛淵遲疑片刻,蘇顔就抓起他的手腕,放到她肩膀後背,呈現一個摟抱姿勢時,盛淵更是沉默下來。
大概……她沒有安全感,眼下唯一認識的,除了蘇言,就隻有他這個隊友了。
盛淵默默思索,試着抽出來手腕,哪成想蘇顔受傷了也是說一不二的冷脾氣,他一動就出聲,低啞的嗓音。
“我要你抱着我。”
盛淵暗自深吸一口氣。
如果這不是女孩子,受傷不輕,還救過他,綜合考慮以上總總因素,盛淵現在就能撒手不管。
盛淵到底沒有抽走手,蘇顔身體溫度有些低,後脊背都有傷痕,指尖隔着衣料觸及到,漸漸泛起熱度。
藥物在發揮作用,蘇顔抓着他,最終沉沉睡去。
“他睡着了。”
身後霍扉的聲音響起,接着盛淵感覺自己被拖了出來,盛淵手一松,蘇顔腦袋差點磕地,盛淵忙着快些将人送回稻草垛裡。
霍扉抱着人走開,眼角餘光瞥見那躺着昏睡的人,心中暗自得意。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在裡面添加了睡眠藥劑,不然盛淵又要被纏住。
随機霍扉又是酸了,自己看上的人可真招人喜歡,到處都有人湊上來纏着的。
介于霍扉一路表現良好,要給補給就給,要幫助就幫,盛淵沒有掙紮,任由霍扉将他抱走。
隻是霍扉将他放下來,捧住他的臉,湊上來時,盛淵很快抵住了他的腦袋。
“做什麼?”
霍扉盯着近在咫尺的淡紅唇瓣,視線上移,盛淵寒星般的眼眸沾染薄怒而熠熠閃光。
“要我的報酬。”
霍扉抓着他的手腕,壓下來,“做任務都有獎勵,我不能白白給你使喚吧。”
盛淵身體并不能很快恢複過來,副本世界對他的壓制着實令人惱火。更令人惱火的是,以為對他言聽計從的鬼怪,此時要落井下石,趁機對他下手。
往後倒的視野裡掠過頭頂房梁,牆上開的窗玻璃破了大洞,有冷風灌進來,吹氣簌簌抖動的破裂牆紙。
牆體塗抹的濃墨重彩的綠色紅色油漆,斑駁掉顔色,随風而動,看起來像是一條條叢林毒蛇蜿蜒而出。
盛淵眼瞳收縮,很快斑駁碎裂的視野又被大面積黑色侵占。
霍扉那張看起來年輕青澀的乖乖臉龐,眼底黑氣叢生,壓在臉前,黑短發散下,與他的發絲糾纏在一起。
活像陰鬼纏身。
霍扉目光裡,男孩顫抖着閉上眼,眼尾那裡淡淡一抹紅痕,在收攏的黑色蝴蝶翅膀下,像是拖曳着一條蝴蝶的紅色鳳尾。
盛淵感覺眼睫毛被蹭了下,很癢。他閉着這隻眼,另外一隻眼睜開,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霍扉在做什麼。
霍扉閉着眼,與他睫毛接觸,輕輕地眨眼,感受到睫毛的親密接觸。就像兩隻蝴蝶煽動翅膀,在小心翼翼的靠近。
霍扉退開了,剛才陰氣叢生的眼底又恢複淡淡笑意,“蝴蝶吻,浪漫吧。”
盛淵回以“你是弱智嗎”的眼神,很快推開了人。
霍扉與他并肩坐,盛淵還隻是低着頭,整理剛才被他揉亂的頭發。膝蓋被碰了碰的時候,盛淵不耐煩回頭,見到霍扉手裡晃悠的一串鑰匙。
監牢鑰匙都被他弄來了,看守監牢的原住民倒是一個沒少,全都好好活着。
盛淵盯着那串鑰匙,沒多少表情。
“别那麼看着我,我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最低線了。除了玩家随我們鬼怪折騰,原住民可是一個也碰不得,這是鬼怪規則。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扉搖晃着鑰匙串,發出叮鈴當啷碰撞聲,盛淵心生煩躁,一把抓過來全都扔向不遠處大開的窗扇外面。
霍扉一看他這樣,心裡有了點計較。
怕不是他消失的那段時間,殺徐炫玙的時候遇到了麻煩,這才一聽就炸了。
“我遇見徐炫玙了,他活的還好好的。”一路旅途奔波忙碌,這會霍扉終于來得及細細問一問他緣由了。
“他馬上就會死了。”盛淵冷冷道。
霍扉等了等,沒等到下文,湊上來摟他肩膀,“我還是想知道,你之前都去哪了,我可擔心你了。”
盛淵實在不想提這茬,但霍扉纏着他沒完,搖着他的肩膀,還趴在他肩上輕輕叫他一聲“盛淵”。
盛淵猛地回過頭來捂住他嘴巴。沒想到霍扉竟然敢在這裡,蘇言蘇顔都在,連依然這個莫名其妙跟上來的隊友也是隻知道星星……
他怎麼敢就這樣叫他的真名字!
“你敢暴露我,信不信我現在就——”後半句威脅沒來得及宣之于口,被手心裡一點冰涼滑膩的觸感打斷了。
盛淵猛然看向他,霍扉被捂住半張臉的掌心上方,露出來一對的彎彎笑眼,正對上盛淵震動的目光。
他又是舔了一口,舌頭冰冰涼涼,滑滑的像是一條蛇信子。
盛淵震驚于他如此沒臉沒皮,惡寒撤手,又使勁往霍扉身上抹,擦掉他的口水。
“你惡不惡心!”盛淵極盡惡語,甚至是拍了霍扉臉上一巴掌,揪住他衣領将他掀翻在地,壓低聲音罵,“你舌頭髒不髒就舔人……碰過多少人了就舔我。”
“沒碰過别人,隻碰過你。”霍扉捉着他的手貼到自己被打的臉上,聲音缱绻,眼神纏綿。
“我也隻願意舔你。”他眼神暗示性往下遊走。
盛淵一下掐住他的下颌,叫他擡起臉。
他情緒有些激動,白淨臉皮上都是薄紅,霍扉看着盛淵眼神閃爍不定,到後面那深一層淺一層的冷漠波濤就要再次覆蓋上那波光粼粼的破碎水面。
要掩蓋住自己失态。
“除非你告訴我,你到底經曆了什麼,我就收斂了。”
霍扉再次挑起這個避而不談的問題,感覺到盛淵手指下滑,掐住了他脖子。
盛淵越是這樣情緒激動,越是用力掐他,越是印證霍扉心中的隐秘猜想。
“你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有多勾引人嗎?”
霍扉被掐住咽喉,他不為這種普通人的脆弱所困擾,但掐住脖子裡的纖細手指,叫他在意。
“你不知道,你腿軟站不住的時候,多少雙眼睛盯着你。”
他直起身來,迎着盛淵要掐死他的力道,直抵住盛淵的後背不能再退,與他近距離對視,看到盛淵眼裡激烈的冰與火碰撞。
霍扉一手覆住盛淵的手背,聲音壓低,“告訴我,你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