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系統冰冷冷的聲音斷斷續續,有些刺耳。
【你怎麼了】
【現在接連出現了不可控的異世界能量源,世界出現了混亂,我需要清理吸收了那些雜質】
徐炫玙站在透明的船舷交界處,窗外煙火的亮光令他的臉龐呈現半明半暗的光暈,模糊了他眼底的色彩。
【你要我怎麼做】
【抓住他,用他做誘餌。我有預感,異世界能量源的接連出現,是這個人引起的,他不喜歡你徐炫玙的身份,或許你可以換一個】
【誰】
【他認識的人】
不知是否徐炫玙的錯覺,系統似乎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從現在起,你就是他了】
徐炫玙擡起眼睫,從黑暗裡走向光亮可以照耀到他身上,清晰展現出他此時的模樣。
盛淵看着這張熟悉的臉,腦海裡幾乎轟一聲巨響。
從楊銘出現,他心中就有預感了,或許這個世界真的瘋狂了。
小世界出現了與其他世界碰撞,就像是兩個細胞打開了細胞外壁,産生交彙。
你進入我,我進入你,世界碰撞交融的速度如此隐蔽,以至于他到現在才認清,到底出現了什麼不可控的場面。
徐炫玙感覺到自己的臉産生了變化,而最引他注意的,還是對面男孩,臉色大變。
仿佛看到了最難以置信的畫面,幾乎瞬間眼中就出現了淚滴。
但那不是傷心的,憂慮的,和他剛才看到的,男孩抵着額頭,指縫裡湧出的不安惶惶淚水。
那是憤怒,仇恨的目光,猶如實質。
無論是對他徐炫玙,還是對他現在,男孩認識的身份——
徐炫玙心神晃動了下,就聽到盛淵壓抑不住,脫口而出的質問聲音。
“明煜!你不該在這裡!為什麼!”
——現在你就是他了。
………
……
煙花絢爛,在深谧夜空留下點點星子光輝,又快得如流星,轉瞬消失不見。
楊銘舉着一杯香槟氣泡酒,站在窗邊欣賞海上煙花秀。下面寬闊甲闆上的一對年輕男女執手,互相對彼此露出個微笑,女孩頭頂飄飛的潔白頭紗如白鴿,在這個各色塗抹宛若油畫般的混亂世界顯得格外皎潔。
摘掉面罩隻着一身黑色長風衣的安德烈先生居高俯視下方這一幕。
旁邊啜飲香槟的楊銘道,“剛求婚呢,聽說今晚有海上煙花秀,男的買了兩張船票上來的,頂三個月工資了,一開始女孩還不願意,男的硬拉上來的,這會看是哄好了……怎麼連個戒指也沒有啊。”
他說話有些輕飄飄,和喝醉酒的還不太一樣,安德烈收回目光,一雙湛藍如深邃大海般的眼睛看着他。
“趙先生,你要喝醉了。”
楊銘臉上仍保持着微笑,有些得意,“我千杯不醉。”
“天生的?”安德烈似乎對此感興趣,也拿過一杯旁邊侍從托盤裡的酒。
“練出來的。”楊銘将飲盡的酒杯放了回侍從托盤裡,又是換了一杯紅酒,“從小地方混不出名堂,倒是靠拼酒叫人記住了,有次把對家老大喝到胃穿孔進了醫院,第二天被按着頭去賠禮道歉,我又把二把手三把手喝吐了!”
楊銘不吝啬顯擺自己的年輕輝煌事迹,笑聲放肆,引來不遠處關注這裡的奎哥注目,看到奎哥給自己甩冷眼刀子,意思是叫他正經點,楊銘給撇撇嘴,背過身去不理會。
安德烈靜靜飲了一口紅酒,鮮紅酒液染上他淡淡唇色,“年輕真好,有魄力。”
楊銘打量他,因為剛脫掉面罩,頭發有些散亂,進大廳時才整理了一番,然而俊美無匹的深刻面容,蒼白如大理石的肌膚輪廓,高鼻深目,深邃大海般的藍色眼眸,幾乎令人一眼就沉淪進去,幾乎是每個經過的人都會為之驚豔。
氣質沉寂疏離,眉宇間因為曆經歲月世事而輕微蹙起的痕迹,不減風采,反添無限魅力。
最近裝憂郁天神美男子風挺流行的,楊銘心道,然而也隻是腹诽。
“我也才二十五,安德烈先生今年也不過三十吧,正是成熟魅力年紀。”楊銘是陪客,這次交易出現波折,他出面擠走了奎哥,自然要負責把對方伺候到位了,說話也格外謙虛。
“十七八都是小孩,我們這個年齡剛好。”楊銘說句玩笑話,卻是想到見到的那位十七八的“搭檔”,頓時就酸了。
那一臉膠原蛋白,簡直嫩到掐出水。兩人站一塊對比,他可真是根老油條了,想當年,他也是被小學妹追着叫哥哥的清爽男高一枚啊。
楊銘歎口氣,喝酒也帶了點惆怅。
安德烈未注意到忽然的情緒轉變,因為這時有人過來附耳低語,放下酒杯,他道,“失陪。”
楊銘看着他跟着黑衣手下走到僻靜角落,安德烈身量高大,卻不顯粗壯,遠遠看着一舉一動站立身姿皆是紳士優雅,然而他面容冷峻,臉骨瘦削,側臉時,淩厲的下颚線條更顯出幾分刻薄。
似是手下彙報了不好的事情,安德烈眼神瞬間陰冷下去,凹陷深邃的眼窩,眼睫下斂,一絲危險自眼底滑過,氣質陡然變得陰森。
“你确定?”
為了對付此次交易的買家,楊銘刻意去學習了西語,然而速成效果不佳,距離遠,交談語速也快,楊銘隻根據唇形得出,他們在交談一個人。
“他”出現了很多次,黑衣手下蒙面,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神情,有些畏懼色彩,令楊銘若有所思。
看來船上确實溜進來不少老鼠啊,還是體格比較大難以對付的那種,專門捕鼠隊都抓不到啊。
楊銘又想到“野狸”,或許要老鼠的天敵才能克敵制勝。
其實他對搭檔的确認并不是男孩所想的胡鬧。
當時,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告知水庫洩露導緻活體實驗被破壞事故,以為是上頭派遣的搭檔先一步行動了,所以他第一時間趕去,準備和搭檔彙合。
卻是見到了下層船艙的男孩,那樣年輕,楊銘遲疑了,選擇先行試探,結果試探出一個有些摸不着頭腦的笨蛋。
男孩端坐在他對面,聽着他繞來繞去各種打謎語的交代信息,即使強裝鎮定,然而眼中的迷茫和緊張的手指小動作,仍是暴露了他。
男孩可能真不是上頭派來的,那鮮蔥水靈嬌養出來的模樣,他可看不走眼。然而男孩展露的武力,不明身份,對他也有些不一樣的态度,種種迹象,又是令楊銘疑惑。
如果男孩不是接頭對線的野狸,又如何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呢?而且男孩出現在下層船艙的行動,也着實可疑。
楊銘心中百轉千回,酒氣熏人,他感覺思考有些耗費心神,幹脆直接點,選擇暫且把搭檔名頭按在男孩頭上。
至于男孩會是偷溜進來的老鼠那一類,楊銘保持中立。
要真是男孩做的,那也是大功一件,卧底還是潛伏者,隻要做成事的目的一緻,都差不多的。
楊銘心寬體胖,樂于安慰自己,奎哥過來呵斥他喝太多酒,楊銘也沒有反駁,借口去洗手間洗臉,先走一步。
停在拐角處,他看到手下匆匆走進來,緊張和奎哥交代了幾句,奎哥面色凝重,領着兩個人也去了。
看來又是出事了啊。
楊銘拽出一張洗手間的擦手紙,擦拭着臉上濕漉漉的水痕,看着鏡子裡飲酒過度眼睛發紅的青年。
有些發愁的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不再年輕了啊。”
“你現在多大了。”
空間裡忽然響起一道陌生聲音,楊銘倏然回頭,看到門後面雙手插兜走出來的青年。
二十歲左右,灰色衛衣配水洗牛仔褲,和船上不是西裝革履的上流人士就是水手制服的打工人,完全不一樣的随意閑适。
楊銘第一念頭心道,哇這年頭,老鼠都這麼明目張膽出來招搖過市了。
第二念頭則是,對方眼神怪怪的,打量着他,好似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和野狸看到他的眼神,有點像呢。
啧。
但比野狸更兇狠,這令楊銘很不舒服。
青年緊皺眉頭,一雙眼,眼黑多于眼白,如果是一個面相單純天真的少年或許會是可愛那一挂,然而此刻青年明顯情緒不佳。
眉宇間戾氣太重,眼神也冰冷冷的,打量過後就直勾勾盯着他,黑眼珠裡的惡意幾乎實質性流出來。
“我問你話,你現在多大了。”青年語氣有些陰冷,活像是來找茬的。
楊銘很不爽,但因為對方那莫名其妙和野狸有些熟悉的眼神,讓他耐下性子來。做卧底就是要經曆反複捶打,能屈能伸,過去直來直去看誰不爽上去就是幹的性格已經去不複返了,抓住一點苗頭,圓滑周旋,才是他現在該做的。
于是楊銘回答了和安德烈所說的年齡。
“二十五。”青年輕聲重複了一遍,再是看他時,眼神變得更奇怪了,黑如琉璃珠的眼睛,看得楊銘有些惡寒。
“你叫什麼?”
楊銘沉下心來,“趙铄。”
青年眼神瞬間陰郁下去,“說謊!”
楊銘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青年瞬間移動到了他的面前,速度快到出現殘影,青年死盯着他,語氣陰郁憤怒,激烈話語暗含壓抑的仇恨,有些失控的大叫。
“我聞到了你對我的惡意,你撒謊了!撒謊!”
楊銘扶着背後大理石的盥洗台,心髒碰碰劇烈跳動。
一個瘋子沖到自己面前大喊大叫,是個人都得吓得半死。
楊銘沒被吓死,他心理素質過硬,也見到過發瘋失去理智拿大砍刀劈死人血飙二裡地的場面。
這會隻是緊緊攥着拳頭,喝過酒的臉色也不顯得多蒼白,他隻是避開瘋子青年視線,盡量不惹怒他。
他不言不語,自顧自發瘋的青年這時忽然安靜下來。
楊銘擡頭,青年陰郁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速度極快,幾乎飛一般奪門而去。
留下楊銘被噴了一臉口水,暗自罵了幾句,重新低頭打開水龍頭去洗臉。
兩秒鐘後,他從水裡擡起頭,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盛淵說的朋友,就是這個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