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餓,本來買了燒餅,那些人把我打一頓後,偷來的錢和餅都不見了。”
這孩子似乎是怕我不相信,側過身給我看他折了的右腿,褴褛的衣衫遮不住腿上的青青紫紫,崴了的右腳腫成一個饅頭大小,難怪他一直時不時疼得抽氣,原來這身下還有更嚴重的傷。
我用靈氣為他修複受傷的右腿,普通人一般難以承受哪怕隻是一星半點的靈氣,但這孩子卻有着極佳的根骨,輸送靈氣對他有益無害,雖然還未開靈根,若去到修仙門派修行,必定大有所為。
我有些訝異:“你明明是極好的靈根,難道沒有修行之人賞識你嗎?”
“從前有,但我沒有辦法築成靈丹,他們說我雖有靈根,但靈根與天地的聯系卻被封印住了,哪怕靈根再好,結不成靈丹也無用。”
我對人間修行也不甚了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得生硬地轉移話題:“那你以後要怎麼辦呢?難道繼續這樣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嗎?”
“沒有再想幹壞事了……”他低垂着頭,雙手環抱住自己,縮在神台邊,将自己藏在了陰影中。
“那些人肯定還在外面蹲守,他們不敢進龍神廟,就等着我被攆出去,我在這躲了許久,餓得受不了了才想着偷吃貢品……”
敢偷神仙貢品,這孩子倒也是膽大,雖然說神明或許不會太在意這些,但要是被廟裡的人抓住了,免不了又是一場毒打。
他縮成一團的樣子倒是十分可憐,這世間過得不幸的人多了去,我今日救助了他,又豈能救助這人一輩子?
也許正如他所說,我也是個僞善之人。今日就當再做些順水人情,神廟之内,我還能護他一護;出了這個廟,那便要遵守人間弱肉強食的規矩。
我将先前在街上買的點心贈與他,他道聲謝便開始狼吞虎咽吃了起來,想問他可是遭遇了些什麼變故,但剛要問出口時,想着人總不太願意分享自己的苦難給陌生人聽,便又話鋒一轉,問他姓甚名甚,将來可有什麼打算?
他聽後有片刻恍惚,擡頭與我對視,燭火照亮他眼底的一片茫然。我聽得他有些局促地說:
“我沒有名字,從來就沒有這種東西。”
“怎麼可能沒有名字?你的父母沒有給你起名字嗎?怎麼多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我訝異地問出心中所想。
“沒有就是沒有,從來就沒有人給過我這種東西,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不斷地流浪。”
“從小到大,就是在不停地逃難。在當小偷,當乞丐,當奴隸,當走狗……
丐幫去哪我就去哪,流民逃哪我就跟着逃,人販子把我賣了我又拼死拼活地逃跑。”
“北漠的寒雪,西域的黃沙,中原的饑荒,江南的瘟疫,南疆的瘴氣,東海的洪波……跑到哪兒,哪裡就不太平……就好像,有誰在懲罰着我一樣……”
他一邊說着,一邊痛苦地抓扯着自己的頭發,我連忙抓住他胡亂掙紮的手,要他認真直視我的眼睛。
“我不太會看相,但也能感覺到你是命格極為貴重的人,前半生的苦難或許是在為後半生積攢福澤。”
“你說你沒有名字,如果不嫌棄,我可為你取個名字。”
他瞪大了眼,更是掙紮得厲害。
“你當我是狗嗎!要怎麼取名字啊,我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
我輕輕點了點他的眉心,要他不許再鬧,他輕聲歎了口氣,認命般地安靜了下來。
我用衣袖為他擦去嘴邊的餅渣,就着燭光細看,發現耳根已紅了一片,但他臉色依舊蒼白,在燭火映襯之下,也難以添上幾分暖色,可就這番皺眉的神情,卻竟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我開口詢問:“你可知自己最初來自何地?”
他低垂着眉眼,一副半睜半閉的模樣,倒是讓我想起曾經見過的天道神女像。雖然眼下狼狽不堪,卻依舊不怒自威,但他身上沒有女神的悲憫之質,更多了幾分狠厲。若是衆生在他面前祈禱,他應該也會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
“以前有南邊來的流民說,聽我口音,像是楚地之人,或許我來自楚地吧。”
“來自楚地,那麼便姓楚吧,你們人類總是要用名字來寄予期望,那名字便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