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雞，已經到了晌午，蘭小陌重新背上背簍，準備上山，出家門的時候剛好遇上從地裡回來的蘭茂福。

蘭茂福一見他又往出跑就豎了眉毛，“又朝哪瘋去？飯做好了沒有？”

蘭小陌低着頭小聲道：“爹，娘帶着淺哥賣雞蛋去了，我……我去山裡采點山貨。”

蘭茂福聽他這麼說，臉色緩和了不少，輕歎了口氣道：“去吧，家裡不少活兒呢，早點回來，别再惹你娘生氣。”

蘭小陌應了一聲便出了門。

趙彩荷賣雞蛋得了錢一般都會帶鎮上的吃食回來，每到這時候就會找個借口打發蘭小陌出去幹活兒。蘭茂福知道蘭小陌這是去外面自己找吃食去了，所以就沒有攔他。

盛夏的陽光灼燒着大地，炎熱的空氣仿佛停滞了，林帶裡知了扯着長聲吵個不停，使悶熱的天氣更添煩躁。

蘭小陌看了看日頭，馬上快到正午了，去縣城要兩個時辰，萬一在路上和趙彩荷撞上就說不清了。

他擦擦頰旁的汗珠，下了官道，拐上了另一條朝南的小路。這條路通向的是隔壁的半山村，村頭有一個食肆，可以買到饅頭。

蘭小陌摸摸胸前的小包裹，無比慶幸自己昨天在回家前就把錢藏在了外山的一個樹洞裡，不然給趙彩荷收走了，他可拿什麼賠給褚大哥。

到了半山村，蘭小陌買了兩籠饅頭，把小背簍塞得滿滿的，然後便馬不停蹄地朝山上趕。

待撥開樹枝雜草走出林帶，蘭小陌就見一人正靜靜立于岩洞前的一小塊空地上，雙目輕阖，面容舒展，似乎正感受山風的輕撫，又似在聆聽蟲鳥的啼鳴。

林中陰翳，樹影婆娑，天光透過葉隙縷縷灑下，落在那人走線利落的鼻梁和微微揚起的下巴上，柔和了他的面容，為他籠上溫和又富有耐心的神色。

看着這一幕，蘭小陌的步子不知怎麼的就停了下來，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緩了，下意識地怕驚擾到面前正專注感受着什麼的人。

不過也隻是幾息之後，靜立的人就睜開了雙目，嘴角也勾起了溫和的笑意，“來了怎麼不說話？”

蘭小陌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發熱的臉蛋，“褚大哥，你剛才是在聽雀兒唱歌嗎？”

褚晔方才是在練習異能，試着用異能來探索周遭的環境。眼睛看不見，異能就是另一雙無形的眼，今日比昨日又提升了些許，他方才便查探了一番，現下這個岩洞方圓十丈以内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他都已經了如指掌了。

不過這些卻是不好和少年細說的，因為按照原身的記憶來看，這異世并沒有類似異能者的所在，所以當下褚晔便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道：“嗯，久躺着胸口悶得慌，所以出來透透氣。”

他還給蘭小陌展示了自己的新拐杖，“在那邊的草叢裡撿了根枯樹枝，長度粗細都剛剛好，有了這個我就可以在周圍轉轉了。”

“嗯嗯，”蘭小陌也覺得出來轉轉挺好，從前娘親生病，郎中也說過沒事出來走走有利于身體恢複。

兩個人回到洞中，蘭小陌把小背簍解下，想從裡面把饅頭取出來，卻被握住了手腕，他有些意外地擡頭望去。

男人目視着前方，聲線裡透着關切，“你的氣息有些不穩，身體不舒服嗎？”掌中的手腕骨節纖細，肌膚冰涼，不像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該有的體溫，他下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下。

昨天剛挨了打，又在草堆裡窩了一晚上，早上還打了一大缸水，蘭小陌走在山路上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疼，手腳也有些發軟，但被漢子這樣握着手腕讓他有些不自在。

蘭小陌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将手腕輕輕掙脫，正要說自己沒事，卻不想到擡手間扯到了傷處。

“嘶……”

“怎麼了？”褚晔微微側過臉頰，伸手握上少年的肩頭，卻不想正好握在了昨天被棍子打出的淤痕上。

山洞裡立馬響起了少年短促的痛呼聲。

褚晔松開手，面色緩緩沉了下去，“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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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林間斑駁的陽光消失不見，山裡忽然刮起了不大不小的風，倏忽之間雨滴便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

褚晔的臉龐在聽了少年磕磕絆絆的講述後愈發陰沉，兩人相對無言地坐了會，褚晔聽見自己幹巴巴的聲音說道：“抱歉，沒想到會帶給你這些麻煩……昨天給你的銀子，你為什麼不給你娘？”那樣的話，起碼不會挨打。

蘭小陌垂着腦袋喃喃道：“不行的，那是你的錢，我不能要你的錢……”

和昨天一般的說辭，褚晔覺得蘭小陌在這件事上莫名的堅持，不由勸道：“你救我一命，我本就當報答你，不過幾個銀子罷了，不值當什麼的……”

蘭小陌一時沒有說話，半晌才道：“之前采山貨的時候，田阿奶家的四寶偷偷跟着我進了後山，結果被獵戶大叔的夾子傷了腳，我隻好把他背下山了……被我娘知道了，她……她就去田阿奶家要錢，田阿奶沒錢，隻好把準備拿去賣錢的鴨蛋給了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