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晔的到來對伍有柱來說,無疑是瞌睡遞了個枕頭,他心頭一喜,就要開口應下,坐在一旁的伍自明卻搶先一步開了口,“對不住了褚兄,我家的地不賣了。”
見屋内幾人都看過來,伍自明正色道:“我已經從縣裡搬了回來,打算先讀三年書再去縣學求學,家裡的地我會幫着家父一起料理的。”
如此,伍老伯确實就不用急着賣地了。
褚晔心底裡有些可惜,但人家都這麼說了,他也隻好另外相看了,便說道:“既是如此,那就……”
伍老伯連忙道:“你别聽我兒渾說,田我是一定要賣的,一畝地隻要三兩銀子就可以了。”南坪村窮苦,道路也不便,田價比外頭要便宜一些,良田一畝五兩,山田四兩,伍有柱急着用錢,開的三兩是荒地的價格。
“爹!”伍自明急急說道,“那可是您小半輩子的心血,何苦要把它賤賣呢?”
“你讀書才是頭等的大事,甭管是多少年的心血,都不能把你的學業耽誤了。”
“不會耽誤的,不過是晚幾年而已。”見老父親氣哼哼地别着臉不看自己,伍自明又是心疼又是無耐,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走到伍有柱面前蹲下,說道,“爹,您仔細想想,您把地賣了是能夠交上這一年的束脩,但咱家也就斷了生計。到時我在縣學讀書,隻抄書連自給自足都困難,您在村裡又該拿什麼生活?還不如……”
伍老伯煩躁地打斷兒子的話,“任你說出朵花來,我說不行就不行!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麼都能過下去的,你隻管安心讀你的書,其他的不用你管!”
“爹!”
苗春生對這樣的場面已經見怪不怪了,對着褚晔歎道:“這父子倆啊,都是一樣的倔脾氣。”
褚晔聽了半天,覺得有些不解,便問道:“為何一定要入縣學,在鎮上的私塾讀書不行嗎?自明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想必之前的私塾也是很好的。”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苗春生也都是聽伍有柱說的。
伍自明聽見了,解釋道:“其他地方不知是怎樣的,青岚縣這裡,考生在報名鄉試之前須得入縣學一年以考較人品學識,合格者由縣衙指定的先生作保,方可參加鄉試。”
那家境貧寒交不起束脩的學子該怎麼辦?
褚晔心裡想着,難怪這邊的書生考完秀才都去當教書先生了,不過他對大晏朝的科舉制度不太了解,也不好評價,聽了伍自明的話便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褚晔思忖了一下,又說道:“自明兄弟,你若是擔憂老伯把田賣給我之後會斷了生計,我倒是有一點想法。”
伍自明聞言,連忙問道:“褚兄有何高見?”伍有柱和苗春生也面露希冀地看着褚晔。
褚晔說出自己的打算,道:“是這樣的,我也是個愛茶的,買下這十幾畝茶田後也并不打算改種莊稼,若是可以的話,我想請老伯來做長工,繼續打理茶田。”
長工?伍自明看一眼自家老父。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這樣一來,起碼這一年父親都不愁吃喝了,年底還有工錢拿,自己也可無後顧之憂的安心讀書了。
伍有柱卻是不等兒子說話,立馬就應了下來,“沒問題,這十幾畝地我保管給你照料得好好的,工錢你看着給,管飯就行。”人家招工都是要年輕力壯的,他這個年紀了,幹活不如那些年輕漢子,去鎮上的碼頭卸貨人家都不要,更别說做長工了。
“那怎麼行,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褚晔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這裡請個長工一年是三兩銀子,他看了眼伍自明,見他沒有反駁便知他也是願意的,便笑着說道,“工錢還是按照三兩銀子算。”
伍家這十四畝茶田被伺弄得精心,老伯人也實在,褚晔沒有把價格壓得太狠,最後是按照山田的價格,一畝四兩銀子成交的,一共是五十六兩。
工錢年底結算,糧食是要先給的,褚晔在心裡估摸了下,說道:“我自家并沒有種地,都是買糧吃,所以給老伯的糧我也折成銀子給您,一年的話……八兩銀子可夠?”
“多啦多啦,要不了這麼多。”伍有柱連連擺手道,他往年也是賣了茶,和村裡人買糧吃,一年根本要不了這麼多。
伍自明也說道:“現在秋收剛過,糧食都便宜,可以趁着這兩天把一年的糧都備下,隻消六兩銀子就差不多了。”他雖是個讀書人,但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年采茶的時候都會回家幫忙,村裡糧食的價格也清楚。
見父子倆都堅決隻要六兩,褚晔也不再多說,把出門前帶在身上的五十兩銀子留下,餘下十二兩約好了明日去縣衙辦好田契再給。
苗春生見他們把事情說定了,便笑呵呵地招呼三個人一起去他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