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着急出門,女孩披了件卡其大衣,大衣下擺露出水粉色的睡褲和白色波吉一字拖。
她像個走在街上迷了方向的洋娃娃。
就這麼急匆匆地,朝他懷裡直撞過來。
靳時安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頭發松松的挽成一個丸子頭,小臉隻有巴掌大,皮膚水潤潤的,杏眼中含着驚吓和委屈。
撲到了陌生男人的懷裡,鐘婳馬上紅了臉龐,兩人膠着了隻短短的瞬間,她很快就閃開了身體。
來人出現之後。
工人的呱噪聲和房間裡的機器轟鳴聲,忽然像約好了一般,驟然停了下來。
靳時安今天處理了一些雜事,忙完之後,想起了白日裡買的那棟房子,他讓小周開車,兩人來到了曲苑清荷。
小區裡燈光幽暗,在空蕩的地庫裡停好車,小周等在車裡,靳時安從負一層上了電梯。
電梯徐徐上升,等到他剛出了二十四層電梯門,就聽見了幾近刺破耳膜的裝修聲。
靳時安微微側頭,從時斷時續的裝修聲中分辨出,應該是有個年輕女孩和一個中間男子在說話。
聽着對話情況,顯然不是勢均力敵,小姑娘聲音很低,卻透着倔強。
靳時安站在電梯門口,略一沉吟,撥打了小周的電話。
在白天看過房子之後,靳時安很滿意,隻是他有些綠植,要放在陽台,所以需要在陽台上做幾樣隻加不減的小改動。
他吩咐助理小周去聯系裝修事宜。
現在這種情況,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電話接通,靳時安一言不發,小周電話裡聽着巨大的轟鳴聲,機敏地反應過來。
挂斷電話,靳時安擡腳走到門口,果然見到了預料中的場面。
鐘婳不小心撞了人,正想着怎麼說,但是卻覺得對方有些面熟,她在記憶裡使勁搜尋,才沒想到是白天演出時見過的人,這人可能是贊助商一類,高校的演出常有商家冠名,即便是他們這種專業性的演出。
氣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鐘婳心情還處在剛才的恐懼情緒中,眼前人雖然也出現在了二十四層,但顯然不是和剛才的人是一夥的。
這個人的出現化解了剛才的危險,她微微地吐了一口氣。
接下來她趕緊說了句:“抱歉,先生,不好意思,不小心撞了您。”
靳時安淡然回複:“沒關系。”
那一邊,工頭到底是敏銳的,他先制止了裝修,同時也接到了小周的電話,立馬反應過來對面的來人是誰,急忙幾步奔向前,從耳朵上取下了煙,畢恭畢敬地遞給眼前人。
小周聯系到了一個頁内口碑還不錯的裝修公司,沒想到這個裝修公司下面的工頭因為手裡的工作多,又覺得這個小區業主稀少,沒有全部入駐,他想提前趕工,再去接别的活計,所以就堂而皇之地在晚上開始裝修。
工頭點頭哈腰說:“你好,你好,靳先生。”
靳時安沒有接過他的煙,隻用冷然的目光掃了一下他,包工頭見狀,悻悻地把煙收回。
然後他目光投向門内,那幾個工人沒料想他能來,下意識滞住呼吸。
看到了房間裡的情況,靳時安對着工頭發話,聲音裡帶着十足的壓迫感:“這位先生,好像我們的裝修條款裡,有備注過,裝修時間不能超過晚上六點。”
工頭面容一怔,馬上應和:“啊,是是,我們這不是想着早點趕工,給您把活交上。”
走廊上,彌漫着難以言喻的低氣壓。
工頭之前曾經裝修過豪華别墅,主人都巴不得馬上完工,甚至會睜隻眼閉隻眼的默許他們擾民,但是眼前這位明顯不同,他馬上應和:“啊,是是,我們這不是想着早點趕工,給您把活交上。”
這點工程對工人來說不是個大活,但是從給的工錢不低,就能知道主家是什麼身份。
靳時安沒搭茬,工頭看他面色不虞,又尴尬找補:“好的好的,靳先生,那我們現在馬上撤離。”
他說完立刻回過頭,向身後幾個人使眼神。
鐘婳看見,一隊工人從房間裡陸續走出,每個人表情都不輕松。
那個領頭的工人又進屋巡視了一圈,最後出來,他路過靳時安身邊時,帶着歉意看了他一眼。
然後工頭轉身就想離開,他剛跨出兩步,身後就傳來了語聲。
“請站住,你們這麼晚打擾其他業主休息,不該和人家道個歉麼?”
他的聲音低沉冰冷,像是沉潤在冷湖中的碎玉。
工頭還在懵然的狀态,他看到靳時安和鐘婳站在一起,趕忙出了聲,這次是道歉,他對着鐘婳說:“不好意思,這位女士,非常抱歉,打擾到你休息。”
其他幾個工人也陸續的說出道歉,一時間聲音此起彼落。
鐘婳抿了抿唇,并沒有打算為他們的話做出回應。
剛才危險的情況,讓她受了驚吓,心情有點亂糟糟的。
她很快地擡頭看了靳時安一眼,剛才聽着他要求對方說抱歉,鐘婳腦海裡卻懵然想起,白日裡,姑姑在這個房間裡和男人的說話聲。
不知道這個人是個什麼身份,看樣子他對這棟房子有話語權,房子是歸姑姑所有,這個人應該是和她關系還算近吧。
想到這裡,莫名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道過歉的工頭沒敢久留,帶着手下,一陣煙似的逃走了。
手機叮咚作響,鐘婳拿出手機,對面是秦萌萌。
秦萌萌看見她半天沒回複,有些擔心,所以直接打過來視頻電話。
鐘婳在電話裡報了平安,然後收好手機,向着靳時安颔首,說道:“這位先生,謝謝您。”
道過謝意之後,靳時安沒說什麼,鐘婳于是轉身走向拐角處的樓梯。
助理小周等在車裡,接了靳時安電話,他急忙從地庫上來,但是偏偏此時,電梯不知何故停運了。
小周氣喘籲籲爬上了二十四樓,正遇上靳時安和鐘婳在說話,他就在一旁站好。
鐘婳看見了小周站在旁邊,不知道他是誰,她簡單對靳時安道了謝,走到了樓梯門口。
她的手扶上淡綠色的小門,想着今天總算能睡上個好覺,覺得心境放松很多。
正要推門離去,身後忽然傳來靳時安的聲音:“您好,請留步。”
鐘婳回過頭,兩人眼神再次相接,靳時安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時間接近淩晨,鐘婳極度疲憊中交織了一點反感,看向靳時安的眼神不免帶了點瞋意。
靳時安似沒看見她的反應,反而是小周出了聲:“這位女士,剛才很抱歉,打擾到你休息。如果明天他們再超過時間裝修,可以讓物業打我們的電話。”
他說的是“我們”。
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關系。
鐘婳想了想回答:“謝謝您,可是先生,這裡的物業已經很久沒見過人了。”
“沒關系的,物業即使不管,作為新住戶,我們也不會讓裝修打擾其他業主,之前确實是我們工作疏忽了,再次向您表示歉意。”
小周說完,很快遞上一張名片。
鐘婳接過名片,這是一張象牙白色,有凸起花紋的卡片。
卡片上面沒有任何繁複的頭銜,隻簡單的一串黑色墨水寫就的數字。
在黑色數字上方。
鐘婳看見了一個名字:“靳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