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涼亭和樹蔭的遮蔽中,風很清涼,舒服的環境讓人放松。
看了半天書,困意襲來,鐘婳看了一眼亭子外的草地。
草地上,迪斯科正在仰着脖子曬着太陽。
她放了心,沒再忍住困,撐住額頭,打起了瞌睡。
涼亭邊的小路,設計的彎彎繞繞,不走這些小路,就容易踩到綠地上的花草。
靳時安須得繞過涼亭一圈,才能走到公寓正門。
是在走到亭子近處的時候,他瞥見了亭子中間睡着的那個人,她好像做了什麼美夢,睫毛閃爍着,笑意淺淺。
和前幾天看見的不同,鐘婳臉上沒了那日的倦容,有的是溫柔繁馥的氣質。
小路兩旁的樹木,投下斑駁的影子。
不知名的花朵,蓬勃出沁人的芬芳氣息。
電話振動,靳時安微一斂眉,很快接起。
走遠了一段距離和電話中的人交談,這個電話,是下屬彙報關于公司立項新電影的的事情,他接了有近十分鐘的時間。
電話打到一半,凱撒不知道為什麼,在地上轉圈,不肯向前,靳時安瞥了它一眼,它立刻老實。
十分鐘後,他挂掉電話,收好手機。
就在這個功夫,他忽然感覺手中的繩子松了,靳時安心中驚覺,低頭一看,發現牽引繩隻剩下手中的那部分。
而那另一頭的項圈,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凱撒弄得和繩索分離。
繩索的這一頭牽在靳時安手中。
那一段的二哈已經不見蹤影。
他忙看向四周,前方不遠處,凱撒正坐在涼亭前,正低頭用爪子在扒拉着什麼。
靳時安皺眉,偷感十足的狗子果然是憋着壞。
涼亭内,鐘婳正在假寐,這時間她睡的不是很安穩,總像能聽見一陣奇異的細簌聲響。
有一種隐約的不安,讓她掙紮在醒與不醒之間。
鐘婳藉着那聲音,努力打起精神,硬生生驅趕走睡意。
等到她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讓她一個激靈,陡然清醒,亭子下方的小烏龜早不知去向。
目光所及之處,正站着一隻體型高大,威風凜凜的哈士奇。
這隻哈士奇戴着一隻滑稽的嘴套,顔色明黃,是一隻鴨子嘴的形狀。
迪斯科被它抵到了台階的底部,所以鐘婳沒有看見。
哈士奇對面前的小烏龜充滿好奇,它先是盯着烏龜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爪子把它翻了個底朝天。
迪斯科吓得把爪子和腦袋都縮進殼裡。
看見小烏龜躺着不動,哈士奇還意猶未盡,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它的龜殼。
鐘婳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忙亂中,向着凱撒驚呼一聲:“你給我閃開”,然後快步走下台階來。
她一顆心緊緊揪着,就怕迪斯科已經被這隻可惡的二哈吞了。
在亭子下面的草叢中,找了兩圈,隻見迪斯科團成一個球狀,緊縮在台階底部,像是被驚吓的不輕。
哈士奇見到鐘婳起身,擡起臉,用清澈又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靳時安聽見聲音,快步走向涼亭。
二哈凱撒窺見他走過來,連忙轉過身體,尾巴搖的飛起,一副極其谄媚的表情,就差沒開口說:主人你看,這裡有個玩具。
鐘婳的心砰砰亂跳,她彎下身,把迪斯科抱起來,回到涼亭的石桌前。
迪斯科的身體冰涼冰涼的,躺在鐘婳的手心,一動不動。
靳時安看見她的動作,沒說什麼,隻默默地把哈士奇的牽引繩重新綁好,把它牽出一段距離,遠遠拴在路邊的一棵柳樹上。
拴好之後,又再次确認繩索和項圈之間再不會斷開,才原路返回。
靳時安将外套搭在臂彎,走到涼亭前,沿着亭子的台階拾級而上。
亭子中間是一張石桌,旁邊擺了四個石凳,靳時安沒有選擇石凳,而是坐着涼亭的欄杆上。
鐘婳怒氣還在心頭,看見他的身影,也未擡頭回應。
靳時安坐在一旁,看着她從随身小盒子裡拿出點零食,去喂那隻小烏龜。
迪斯科開始不敢出頭,鐘婳軟聲細語,哄了又哄,它過了半天,才伸出腦袋把零食銜走。
小烏龜還能幹飯,證明沒被真的吓到。
鐘婳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眼底潮濕,腦海裡是倏忽的如電影膠片般的往事,一幀一幀劃過。
學習昆曲,鐘婳是從十歲那年開始的,那一年,父親鐘士昭帶着她,拜了昆曲名家何清芳為師。
何清芳當時已經隐退,本來不再收徒,很多想拜師的人,都被她婉言拒絕,但是她見到鐘婳,覺得這個小孩很有靈氣,将來一定會學有所成,就破例收下了她。
鐘婳拜了名師,非常開心,父女倆從何清芳家裡出來,就興沖沖地去了十裡河花鳥魚蟲市場。
在十裡河的一家水族館,鐘婳看到了好多遊來遊去的小生物,有些漂亮魚類,她隻在電視上看到過。
鐘婳覺得那些魚兒真是漂亮,她很是喜歡,但是又覺得太漂亮過于嬌貴,怕養不好它們。
水族館很大,鐘婳索性也不着急,她走在父親身後 ,依次參觀着。
走到一個橢圓形的龜缸前,看見幾隻小烏龜。
那時候迪斯科還是小龜苗,身體圓圓的,比一塊紀念币大不了多少。
龜缸裡,其他小烏龜都安靜的趴着,隻有它看見鐘婳,很努力地拍着龜缸示好。
鐘婳至今還記得它拍龜缸的模樣,它站在一塊鵝卵石上,露着肚皮殼,拍了兩下龜缸,身體撐不住,打個滾起來再拍,好像在說:“小姐姐,帶我走,帶我走,我很乖的。”
她停下腳步,看着這隻小烏龜。
鐘士昭看見鐘婳站在龜缸前,也走過來。
龜缸旁邊挂着一個撈網,鐘婳不夠高,鐘士昭把撈網拿起來,伸進龜缸,把那隻小烏龜從裡面撈了出來。
撈完之後,鐘士昭把撈網放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捏着烏龜的外殼,把它遞到了鐘婳的手心。
烏龜小小的,趴在鐘婳的手心,用好奇的眼神仰頭看她。
鐘婳慨歎:“爸爸你看,這小家夥真是太小,它小到連尾巴都算上,也沒占據多大的位置。”
鐘士昭點頭笑道:“是很小,不過看這小家夥,虎頭虎腦的,應該好養,我們就選它吧。”
父女倆沒再看其他魚類,帶着小烏龜,來到水族館前台。
鐘婳記得那家水族館的店主,大概四十歲上下,身材胖胖的,是個聾啞人,他把店鋪風格布置成八十年代的懷舊風格。
買完小烏龜,付了錢,等着店主找錢的間隙,鐘士昭問鐘婳:“婳婳,咱們給它取什麼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