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雷山是她的家,這裡是屬于她的地方。
她不害怕。
一點都不。
她的鶴氅原本是用來保溫,結果淺淺堅定内心後發現被鶴氅掩蓋的玄鳥項鍊撒發着柔和的溫度,叫她能夠在冰天雪地中逐漸如履平地。
而她手腕上的赤金蓮花镯,和它原本的主人一樣,存在感極強。
淺淺被灼燙的驚呼一聲,那镯子才逐漸減少威力。
是真的燙。
——它不懂它的能力會給他人帶來多大的傷害,需要有人告訴它。
山頂之上,一望無際。
從山下來看,這山仿佛直入雲霄。
山下是綠地,是一年四季如春的栖息地,随着高度上升,便開始有着積年不化的雪,她父王的宮殿整個積雷山的樞紐中心便在這裡。
在往上,就是在山下看來日日會連綿着雷電的奇景。
淺淺到的時候,腳步沉重,她一步一步踏上來,腳沒被凍僵,衣擺卻逐漸厚重起來,成了拖累。
她養尊處優的體力早已無法支撐,能夠上來全憑一腔熱血不服輸不能丢臉的意氣走上來。
淺淺到了雷電最密集之處,她被盤的整齊的發髻流落出些許碎發,調皮的在雷電的照耀下飛舞着。
她沒有時間來搭理這些,腳下膝蓋一軟就直直跪下,雪很深,萬幸沒有碎石藏在内裡。
有蘇九明為他的愛女準備了許多的祭品放在乾坤袋裡,凡間最珍貴的佳釀猴兒酒,數不清的美食葷食。
最關鍵的還有擇吉日迎天時、淨室内湊地利、齋戒沐浴引人和,用柏樹籽、降真香、艾草粉、檀香等。
以《天皇至道太清玉冊》記載其通神明、安魂魄,通天答聖之靈方制成的香品。
淺淺跌跪在地上,不知時間。
良久,她直起身來,先将儲物袋中的五盞琉璃明燈依次排開,在酒器裡斟上清澈醇香的酒液,再加五種果品、配合貢品,一同擺設裝點。
纖細的手指輕撚着三支香品,淺淺正要去乾坤袋拿打火石,忽的靈機一動,将其湊近另外一隻手手腕上的蓮花镯子。
沒想到那燙了她一下的镯子呼出火焰,恰好将手中香品頭部點燃,泛起一縷青煙,像是那镯子沖着她邀功一般。
淺淺忍俊不禁,壓抑緊張的情緒也總算得以稍稍舒緩。
她正色,将香插用麥粟黍的填充的青銅鼎内,小小一口鼎有着歲月沉澱的樸實。
而後恭敬磕頭,以額觸地,擡起身來眼神凝視着徐徐燃燒的香煙。
她的期盼、她的希望随着這微小的煙一并要飛到天上去了——她的思緒如同這微小的煙,随着時間的流逝想的越發多了起來。
這位大神是誰?
若真有故交,何不父王同她一起前來?
父王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拜這位大神為師?并且認為神明一定會收下她,哪怕她千年壽命中,才初初覺醒雷電之力。
“弟子有蘇淺淺,求見雷部大神。”
“願大神垂憐,面見弟子。”
她擲地有聲,嗓音果斷堅決,眼底是這麼多年從未出現過的剛強有力。
狐狸在怎麼乖順,也是食肉舔血的獸,她這麼多年被驕縱在手心,少的是法術是體力,不是連腦子連心都一并染上鐵鏽不能用了。
還沒來。
可能是這位大神還沒有聽到。
父王說過,神明很忙,很難接收到信徒的祈禱,就連在廟宇中的祈禱有時候神明都無法接收的到。
人族隻有短短幾十年壽命,卻能有愚公移山之輩,堅持自己所思所想。
她要拜師,也定要叫神明感知其誠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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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欲要再拜,一直遭烏雲遮蔽,已經黯淡無光的月亮逐漸離了遮擋,出現在夜色蒼穹之上。
一雙沉重的軍靴落在自己眼前,淺淺才緩緩擡起頭來,看着來人的面貌。
來人上了年歲,未用法術維持樣貌,劍眉斜飛入鬓,穿着巍峨裝飾的麒麟戰甲,也難掩其健壯有力的身軀。
和他高大威猛的身軀比起來,淺淺跪在地上,如同一顆不起眼的石頭。
一身凜凜氣勢直觀的沖着淺淺撲面而來,審視的目光未加任何掩飾,震得淺淺說不出話。
還有......他的額間,竟然有第三隻眼睛。
當他垂眸看着淺淺的時候,他的第三隻眼睛也在看着淺淺,審視、懷疑,種種情緒交雜。
——淺淺覺得自己在這隻眼睛下無所遁形,他能識破一切。
她忽有所感,從記憶之中找出眼前神明的信息。
“您,您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聞仲。
殷商的太師聞仲。
截教第三代弟子。
淺淺之前隻知道他額生第三隻眼,明辨善惡,卻對殷商愚忠,不肯順應天道,歸降西岐。
這就是父王覺得......最适合她的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