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份懷念在靠近常府後,便随着池珝緣的合眼逐漸散去。
池珝緣問春桃想不想去常府找往日的朋友見面,離開自己一會也無妨。春桃雖然想見,但還是擔憂池珝緣遲來家宴會因此被刁難。
但池珝緣還是沒讓春桃跟着自己去那種場合,獨自去到往日常府家宴所辦的地方。
還未走近就聽到屋内已經傳來一道略帶蒼老的女聲,“這麼大的日子都敢不露面,隻怕早不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中了!”
“老夫人别生氣~姐姐肯定是有事耽擱了,您消消氣~”另一道嬌柔婉轉的女聲安慰着她,池珝緣也聽出來是誰,正是那位常軒的新夫人——桑聊。
常老夫人坐在位置上怒火難消,桑聊則挨着她位子坐着,無比溫順地安撫她。
廳堂内一大家子人都交頭接耳議論着,眼神時不時飄落在老夫人位置另一側的常軒身上。
常軒微閉着雙目,面色冰冷,叫人望而生怯。
忽地有一個小侍從跑進來,聲音不大卻足夠響亮,“池夫人到了。”
池珝緣擡腳進屋,自然全部人的目光在一瞬之間都射向她,有驚豔也有輕蔑,而她則彎身行禮,“路途颠簸,我來遲了。”
桑柳眼神略帶得意,“姐姐來遲不要緊,隻是老夫人挂心你遲遲未露面,連家宴都未能吃好,大夥也跟着憂心。”
池珝緣望向桑柳,對方仍然如她記憶中的一樣,楚楚可憐的氣質與嬌俏的面龐令人忍不住想呵護。
老夫人見到池珝緣則是神色複雜,最後隻冷哼一聲,放下狠話:“真不想來,以後都不必來了!”一旁桑柳聞言忍不住抿嘴一笑,也越發得意了。
池珝緣那一刻想起剛入常府的時候,老夫人總是會細心教導她處理府中的事務,雖然并不是十分慈愛的性子,但也不曾苛待她。隻不過在常軒與池珝緣的問題上,她還是選擇站在親生兒子身旁,讓池珝緣懂得退讓順從常軒的心意。
而常軒,池珝緣擡眼時正好撞到那雙一向淡薄的眼眸中。
常軒面容清俊,舉手投足都十分講究規矩,他極少笑,因此總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池珝緣道:“我無意惹怒老夫人,來晚了我便自罰酒三杯,諸位請便。”她走近宴席桌上拿起酒壺和酒杯,爽利地喝下第一杯酒,這酒是自然是常府珍釀,平日可喝不着。
池珝緣第二杯也爽快入喉,旁邊已然有了鼓掌的聲音,“這兩年未見,嫂夫人越發了不得,兄長總說嫂夫人在莊子裡養病不便見人,這三杯酒下去不知可受得住?”
将要第三杯酒的時候,池珝緣握着酒壺的手被另一支大手覆上,悄無聲息卻用力制止她繼續喝下去。
男人冷冷出聲:“不許再喝了。”
池珝緣心中歎了一口氣,但還是将酒壺放下,可男人的手卻沒有要拿開的意思,他半握住池珝緣露出的手腕問:“镯子哪去了?”
“忘了,許是落在莊内。”池珝緣想将手抽回,可常軒卻用力抓着不讓她如願。
常軒雙眸定定地盯着池珝緣,他知道這種事情絕無可能。兩人之間拉拉扯扯,廳堂内其餘人見到這幅模樣,不禁将池珝緣與常老夫人身側的桑柳相比較。
畢竟池珝緣容貌光華名動京城,桑柳雖無法在容貌與之相比,可細眉杏眼又是别有一番憐愛的氣質。擁有兩位貌美正妻的常軒自然被許多男人豔羨,更别提如今常府在朝中的聲望也是風生水起。
常軒凝視着眼前妻子道:“今日團圓夜,便留在府中。”
此話一出,桑柳卻有些坐不住了,趕忙起身柔聲道:“夫君,姐姐能留下我也好高興,大家都盼着能和姐姐叙舊。隻不過原先姐姐那間屋子還未修葺,姐姐應當不會介意留在客房小住一晚吧?”她笑吟吟看向池珝緣,似乎毫無惡意。
池珝緣見她擺出以退為進的姿态,心中不免感到無趣,便沉默地擡眼望向常軒,等待他發話。
而常軒則擺手回答:“不必,她留在我屋内便可。”
桑柳瞬間紅了眼眶,眼中淚光閃爍,強忍淚意:“許久未見姐姐,夫君這麼做也是好心,柳兒都明白。”
常老夫人本不滿桑柳今日頻頻出頭,可見她又如此一副委屈神情,略帶責備口吻:“這樣好的日子,哭什麼?”
“我……”桑柳露出一個笑中帶淚的苦笑,而後手輕捂住雙唇,似是忍住什麼泛起的不适感。
見她如此,常老夫人作為過來人立刻意識到這可能代表的意思,“今夜家宴你都沒吃上幾口,莫不是?”
桑柳這才雙手隔着上好的緞子輕撫過腹部,面帶羞怯點頭道:“這腹中已有我與夫君的孩兒,我們常家的嫡子。”
常老夫人大喜過望,慌忙伸手摟過她,讓桑柳小心坐在軟墊上,“怎麼不早告知軒兒,你今天忙上忙下,可别累壞身子!”
桑柳低頭細聲道:“作為常家的兒媳,這都是我應當做的。”說罷淚眼朦胧望向常軒,似是想要得到從夫君那裡的安慰。
有了桑柳懷有身孕的好消息,衆人的注意力再次從池珝緣身上轉移到桑柳那兒,而常軒則用目光凝視着桑柳,兩人對視相望,真就像馬夫所言是一對恩愛至極的夫妻。
常軒緩緩松開池珝緣的手腕,對她輕聲說:“委屈你在客房暫住一夜,我盡早讓人把屋子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