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事情自然是牽扯出一系列莊子往日的舊事來,内外院的管事都在,偏偏兩人拿出記事的簿子對不上賬。徐氏屋内還藏有許多還未能運出莊子倒賣的器物和藥材,終于在今日見了光。
徐氏哭喊着要見常老夫人,常軒命人将她嘴用針線縫住,直接送去官衙。
“毒婦,你這個毒婦!”徐氏被縫上嘴前仍然鬼叫着,她認為這一切都是池珝緣的暗害,臨走前也要讓池珝緣心中種下刺,咒罵道:“你這輩子都隻能在莊子裡,生不出兒子,被人棄之如敝履!”
她的聲音隔着極遠也飄到池珝緣耳中,院子裡的仆從都被常軒叫人全部喊過來,也都聽見平日高高在上的徐氏此刻如何咒罵女主人。
春桃搬來兩張靠凳放在院子裡,讓池珝緣和常軒都能有得坐,不忘再火上澆油,“大爺,您不來莊子不知道我們夫人委屈,有些個不長眼的仆從都敢當面欺辱我們,偏偏夫人又因那徐氏故意為難沒辦法傳話出去。”
“老夫人知曉此事恐會不悅。”池珝緣道,“這事也怪我沒有早提起,可惜我出不了莊子,也見不到陳管事。”
常軒也能聽出池珝緣不滿被他管束着,“往後内院由你主事,外院陳管事是個忠厚之人,但你需得知我的底線。”
外院多為男子,常軒不願池珝緣抛頭露面見外面的男人,但眼下一時還不能立刻選定派新的人過來。
池珝緣對此頗感無語,隻轉頭看向院内站着的數十人。
他們年紀大小不一,男男女女站在一起都心裡沒底,不知道眼下是要被遣散還是其他安排。内院服侍池珝緣的人不算多,且她們大多數時候都各司其職,隻有春桃是貼身跟着池珝緣。
外院則人多些,除卻護院之外,還有不少雜役的仆從,大多年紀很小。
常軒看過陳管事遞來他們的賣身契,“陳管事,這次看管好底下人,别驚吓夫人。”
待事情結束之後已經臨近黃昏,常軒臨走前,駐足回首道:“…我回府去,會再來的。”
池珝緣靜靜看着他沒有回答,常軒則眼神略帶失望,轉身上馬車離去。
春桃對此歎氣道,“夫人,大爺終是男子,京中三妻四妾的權臣多了去了,大爺隻有兩位妻室已經算不得多了。而桑柳如今又先有孕,大爺也隻能更顧慮她。”
寒風呼嘯而過,冷清的莊子沒有一絲年節的氣味,隻徒增寂寥。
“既然他的心能分成兩份,又為何想要獨占我。”池珝緣低聲喃喃道,但她的聲音正好被風聲蓋過,春桃沒有聽清,“夫人,你說什麼?”
“回去吧,起風了。”
池珝緣收回目光走進院内,可這陣風來得古怪,池珝緣的衣裙衣擺被風卷得飛舞,原是簪在發髻上的步搖被吹飛,叮的一聲脆響落地,似有什麼碎裂的聲音。
陳管事在旁邊看着他們,忙喊到:“兩位快回來吧,山中風大,莫要在門口站着了。”
春桃扶着池珝緣一路往内院走,一時顧不上其他的。
更不知在後面,有一雙手小心翼翼捧起那根摔裂的蝶栖桃花步搖,又如珍似寶藏入貼身懷中。
池珝緣找不到步搖,春桃也去問過說沒人瞧見,思來想去也許是被誰撿走藏起來了。
“真是送走一個賊,又來一個賊,沒完沒了的!”春桃拿着梳子揮舞着說,“待我找到那個可惡的小偷,就替夫人狠狠教訓他。”
池珝緣道:“這些人大多隻是求些錢财度日,有了徐氏的事情作例子,他們暫且不敢将手伸進内院來。步搖應是丢在外院,揀去的人也許想着某一天再還我。”
這麼哄着自己的話,池珝緣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春桃拿着梳子梳過手中濃厚烏黑的長發,隻覺得如最有光澤的綢緞,又隐約帶着花朵的芳香,令人愛不釋手。
“夫人的頭發可真好,今日不如就這樣作散發挽起少許就好。”春桃編發手藝靈活,很快就将梳好一個發髻。
池珝緣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梳着少女時期的發髻,像是看到了還未出嫁前的自己,她笑着道:“春桃手藝越發好了,以後再練練都能給宮裡娘娘們梳頭發。”
“我才不呢,我隻給夫人梳一輩子頭發。”春桃雖然嘴裡嘟嘟囔囔的,但禁不住被誇贊便覺得心裡開出花來,連今日遭遇的那些不快都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