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周漾放下書包給奶奶倒了杯水。
她在床頭櫃上坐了一會兒,想着老人晚上不能不吃飯,翻箱倒櫃開始找錢。
爸媽留下的房子四室二廳。
她以前的卧室小,當了儲物室。
剩下三間卧室有兩間都讓二叔一家上了鎖。想找錢,她就隻能翻騰她和奶奶的這一間。
老人看着她倒騰東西咿咿呀呀的想說話,可越着急越說不清。周漾察覺到了,回頭看看奶奶,細白小手搓了搓奶奶的額頭。
老人不出聲了,混濁的淚水從眼角無聲的淌下來,淌進老人的白發。
周漾背過身去,灌了一大口水。
一瞬間她心情糟透了,恨不得一把火燒了二叔卧室的那把鎖。
她深呼了口氣,下樓去街中超市。
街中超市越開越破,招牌一角露出生鏽的鐵架子,牆根軋着幾塊兒碎玻璃片。
店面不大,人在裡邊兒溜達五六步,能把整個超市轉過來。
爛掉的綠葉菜沒人收拾。老闆叼着煙,正忙着歡樂鬥地主。
周漾拿了把挂面,挑挑揀揀拿個小西紅柿,遞給老闆。
老闆稱過重,撣撣煙灰:“5塊7,”他随手往裡扔了三塊兒泡泡糖,“給6塊錢得了。”
周漾摸了摸兜,不好意思說:“老闆,我忘帶錢了,先記賬行嗎?”
老闆笑眯眯把袋子往裡一放,吐着煙說:“東西我幫你存這兒,你回去拿錢。”
“好的。”周漾點點頭。
人剛要往外走,身後有人喊她。
周漾回頭,不記得在哪兒見過這人。
“你是叫周漾是吧?”女人看她一眼,把毛巾牙刷什麼的放到收銀台,扭頭跟老闆說,“和她的一起結了。”
“得嘞。”老闆叼着煙樂呵呵地把塑料袋子拎出來。
周漾不認識這人,本想說“謝謝,不用了”,話卡在嗓子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奶奶餓着肚子躺在床上,磨得她什麼強也逞不下去了。
女人拿了條綠箭,撕開一個放嘴裡,嚼了嚼,又看她一眼,不死心問:“你不認識我?”
周漾搖搖頭。她沖女人笑了笑:“謝謝,你住哪,我一會兒把錢給你送過去。”
“幾塊錢,不用。”女人把張100的掏出來,“我年輕時總和你媽為難。”她自嘲地一笑,跟周漾說,“其實你媽是個特别好脾氣的人,可我那時候不懂事,總想把你爸撬到手。”
周漾拿着東西不知道說什麼。
聲音很近,又似乎很遠。
一瞬間時空碎裂成無數碎片。
無數聲音潮水一樣退去。
無數聲音又潮水一樣湧來。
頭痛欲裂中,她聽到模糊的一句:“唉你說老郝這周不會真不給咱放假吧?”
“補課的那周不能算,聽說這次連上三周。”
“不要啊!!!!”
太陽穴突突的疼,周漾揉着脹痛的腦袋,艱難地睜開眼。
改了一半的物理卷子還擺在桌子上。
她穿着套頭衛衣,校服外套的拉鍊拉到領口,聽徐子晴猙獰的咆哮聲。
忍過全身撕裂般的銳痛,周漾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心髒狂跳不止。
她顧不上是不是快上課了,跌跌撞撞地跑去廁所。待看清鏡子裡的女孩留着齊肩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她這才放下心來。又把側臉左右看看,确定沒有淤青,這才心滿意足的長舒了一口氣。
剛出廁所,迎面就撞見張北。
他穿件黑色衛衣,外面套了件藍白色的校服外套,手上拿沓卷子,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
周漾回來的喜悅瞬間被沖走大半。
迎面跑來個女生,揮舞着試卷,脆生生喊:“等一下,張北……”
那個“北”字拖的又甜又長。
這一聲引得樓道不少人往這邊看,周漾也不由跟着回頭,見那道藍白身影毫不遲疑地轉了彎。
女生氣喘籲籲地叉着腰,嬌嗔地抱怨一聲“新同學真無情”,笑嘻嘻地加快步子追上去了。
教室裡沒剩幾個人,後兩排的小團體時不時冒出個“對尖兒”“王炸”……補覺的人因為這點兒噪音睡得更心安理得。
周漾腦子還有些混沌,回到座位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太陽穴。
徐子晴和狄士奇打夠了,伸了個懶腰,套上校服外套拉着周漾下樓上體育課。
體育課在室外。
二月風冷,三五女生聚在太陽底下聊着天,眼睛時不時地都往鐵架子上瞟。但大家都忌憚着之前有女生追張北被降層到普通班的事兒,一時倒也沒什麼人敢往他跟前湊。
本來樓道裡追着他跑的女生也鬧着要挨着他坐架子上看書的,結果被他一個嫌棄的眼神給傷跑了。
這會兒他這塊地兒除了幾個水杯書包冷清的很。
徐子晴好熱鬧,拉着周漾往人群走。
江臣越不知打哪冒出來,邀請道:“周漾,打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