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就該扔遠一點兒的那隻垃圾桶。張北歎了口氣,試圖誘哄女孩兒自己走過來:“我騎摩托車載你去,很快。”
周漾搖搖頭說:“不用了,謝謝。”
張北臉色沉下來,小跑兩步:“那一起走路吧。”他停在落後她半步的距離,擡擡下巴。
周漾沒說話,轉身往前走。
雲城四季分明。
冬季采暖期。受霧霾影響,靜穩天氣多,污染物擴散差,阻擋了一部分陽光。
周漾走在路上,不自覺提着校服拉鍊把下巴往領子裡藏。
張北跟在她身後,手指捏了捏王八頭。
快到樂美彙,張北兩步晃到她跟前:“陪我去個超市。”不等她說話,他擺出兩根手指,“兩分鐘,很快。”
周漾站在存包處等他,并不進去逛。
裡面琳琅滿目,貨台燈亮的都要把人眼睛照瞎了,東西死貴。
臨近9點,兌獎處擠滿了叽裡呱啦聊天排隊等着搶購促銷高鈣奶粉的老太太,像一條長龍。
張北的身影在滿堆銀發裡一閃,飛快地閃進去了。
周漾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發呆。
附中時她聽說過張北,畢竟他每年都作為學校的優秀代表發言,還帶隊去各種學校打比賽,想要聽不到他的大名才很難。
能被選為附中優秀代表的,年級排名至少要進校前10,這是附中立校以來萬年不變的硬規矩。
她還記得附中時候她成績最好的一次是全校107,班級第9。
記得她那時偶爾在附中看到他,遠遠就看到這人無論到哪兒都是一群人上趕着的衆星捧月。
他也确有傲人的資本。成績,臉,硬件都夠硬,就連她們班都有不少女孩兒喜歡他,經常圍在一起讨論。
但始終沒聽說他和誰在一起過。
後來出了那樣大的事,最後兩個月她每天渾渾噩噩,也就再沒注意過任何人……
那個微信,是他加來準備罵她的嗎?
可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周漾沉着腦袋想着,張北把一瓶熱牛奶貼到她胳膊上她都還沒回過神來。
周漾下意識地要說不要,張北卻沒理會她,把牛奶塞到她臂彎徑直走了。
一小瓶熱牛奶17塊5,8分滿。
周漾手臂夾緊了,怕它滑下去碎掉,兩手隔着校服袖子捧着它。
這回換他插着兜往前走。
她在後面慢吞吞跟着。
到了醫院,終于要分開了。周漾手裡的牛奶剩點兒餘溫。
張北回頭看她一眼,聽周漾說:“微信的錢領了。”他無話,搖搖手,頭也不回地挂号去了。
二叔不在病房,護士在裡面給奶奶打點滴,說今天老人身體恢複很快,精神也不錯。
周漾看奶奶氣色,果然好了很多。
老人今年七十九了。年輕時好強,一個人靠種菜養雞供養兒子讀博。後來大兒子死了,她開始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擺貢品祭拜。這半年老人身體不行了,時常糊塗,但不發病時老人心裡什麼都清楚,是個明鏡一樣的人。
周漾拿了個小蛋糕要喂給奶奶吃,老人搖了搖手,側着身子拿了個吃剩一半的香蕉,還朝她調皮地笑了笑。
二叔打了熱水回去,周漾催他回家休息。男人點了點頭,臨走前指指桌子。
周漾望過去,蘋果底下壓着盒小米粥,旁邊有個煮雞蛋。
薄秋男倒是沒再露面。
當護士的就沒有傻的。張北剛進醫院,就被眼尖的護士長瞅見了,扭臉主任就親自下來接人了。
他的針還是護士長親自紮的,主任在旁一臉陪笑着囑咐道:“少爺啊,酒精過敏可不是鬧着玩的,這玩意兒嚴重了是真會出人命啊。院長就您一根獨苗,您可不能胡亂糟蹋身體啊!”
獨苗什麼的就算了吧!畢竟沈浩禹那玩意兒還沒死,他現在當獨苗不合适。
提起沈浩禹,剛進醫院他好像看見沈浩禹他媽了。
那人應該是沈浩禹他媽沒錯吧!之前他住沈國慶那裡,還和那女人撞見過幾次。
不過呢,他也不稀罕當不當沈國慶的獨苗。張北大手一揮,問:“那老太太怎麼樣?”
主任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個老太太,點點頭:“恢複的挺好。”
“那就好,您忙着吧。”
“好嘞好嘞,有事兒您叫我,千萬别客氣。”主任樂呵呵地走了,臨出門時“喂”了一聲,回頭看一眼,谄媚地笑着把門給他帶上了。
沒兩分鐘,沈國慶的電話打進來了。
張北捏了捏鼻梁子,望着門的方向罵了句“操”,就他媽知道那逼主任沒安着好心,小報告打的這麼勤,指不定在沈國慶面前怎麼邀功呢。
他倒是不介意有人占沈家點兒便宜。
愛怎麼占怎麼占呗,跟他有什麼關系?反正在他心裡,他爸爸早死了。
但他就是很讨厭這種被巴結,被利用,被出賣的感覺。
很惡心!
他沒接。
過一分鐘,沈國慶的電話又打進來。
張北從兜裡掏出手機,直接把手機模式從振動調成了靜音,就這麼靜靜看着這串數字從冒出來到結束。
沈國慶那點兒可憐的父愛根本不支持他再打第三個未接來電。果然,張北支着條胳膊等了會兒,确定那邊消停下來了,翹着腳丫刷他crush的朋友圈。
背景圖還是那張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和一隻帶星星圍脖的大白熊擁抱。
這背景打他加她微信就沒變過。
然後下面不再是一條冷漠的,毫無溫度的橫杠。
但是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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