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得此刻外人幫不上忙,隻能全憑她自己。
紀景佳自吐出那口血來,急速湧動似要炸開的血脈竟然平緩了一些,靈台有了些清明之意,勉力對着姚玉璃笑了笑,他方才一定也吓壞了吧,那一眼瞧見的那個驚恐得肝膽欲裂的人,真的是他嗎?
一股陰寒之力順着尾椎浸入了她的身體,雖薄弱,但勝在綿綿不絕。有了它的加入,略微中和了體内那要燒死她的暴力之火,姚玉璃送進來的引子得以壯大,千衡終于艱難地運轉了一個周天。
有一就有二,有三則生萬物。
沙漏無聲無息地落完了,姚玉璃面色鄭重地依次取了銀針,幾根烏黑的血線随着銀針被拔出飙了出來。
紀景佳隻悶哼了一聲,并未有其他異樣,姚玉璃暫時松了一口氣,這開頭是順利度過了,接下來才真的是全憑她自己了。
成則真的鐘靈毓秀,敗則......
就算得陳白榆所救活了下來,或不如長生。
洞中無日月,姚玉璃寸步不離地守着,一眼也未錯,連陳白榆中途離開了兩回也未分去其一絲心神。
此時容不得他有一絲懈怠,這或許是......最後的血脈了。
紀景佳痛得麻木,現下隻覺得好似泡在溫水之中,如果不是有細刃在一刀一刀淩遲她的話,應是通身不知有多舒暢。
看不見的細刃一刀刀地剝開她的血肉,血肉裡隐藏着的白線随着被剝開而寸寸繃斷,消融于無形。
神智恍恍惚惚間,刀刃已經剝到了胸口,令人絕望的痛齊齊迸發了出來。
她瘋了一般哀嚎,想躲開那淩遲之苦,卻未能挪動分毫,她想跪下來求誰來救救她,姚玉璃也好,陳白榆也好,長生也好,無論是誰都好,救不了就動手殺了她也好!
求求了,無論是誰,就救救她吧。
此番種種煎熬絲毫不得外人所知,姚玉璃眼中的她面色平靜,呼吸平穩,安靜地在水中盤坐着。
決定為紀景佳破定魂陣的時候,為了壓住反噬,姚玉璃的首選是那處寒潭。
但......她的身體已不可同日而語,昔日盡管她們無數次在她身體這處戰場上拼得兩敗俱傷,好歹它還是留了一線,還是願意護住她一命的。
如今它卻不再管這具母體如何了,它隻想積蓄力量一舉逃離這囚困了它數年的枷鎖。
沒它相護,她的身子壓根兒就遭不住那般的寒氣,如是在潭中解陣,怕是要落下難以開解的病根。
詳細思忖之後,才退而求其次選了這處連通地脈的陰濕之地。
觀她狀态,此地也是有些用處,最開始之時在皮下此起彼伏鼓動的筋脈,迅急得仿佛下一刻就會爆開。
現在穩下了,就算是過了一大關。
掐算着時辰,應是快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了。
紀景佳确實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那無形之刃已經将她的前胸後背剝了鮮血淋漓,她不再哀嚎了,也不再試圖躲避了,隻木讷地挨着這一刀又一刀,喉頭終于挨了最深最重的一刀!
飙出的血好高啊!
大量的空氣從刀口處湧入,她的口鼻俨然成了擺設,溫熱的血又從半空落了下來,有一滴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她覺得自己或許在下一刻就要死了,竟然還能察覺到眼皮有些癢,但是她連閉眼都做不到了......
姚玉璃察覺到她的氣息突然萎靡了下來,甩出兩根銀針沒入她的頭頂,以期能憑借着激發的潛能助她熬過這一道關卡。
熬過了就好了。
但她的氣息愈來愈萎靡,鼻息也在迅速減弱!
姚玉璃關心則亂有些失了分寸,當即不再猶豫,摔了一旁的沙漏撿起一塊琉璃碎片往腕間割去。
差之毫厘之時,捏着琉璃片的手被擋下了。
擋住他的是一柄折扇,扇面極簡極素雅,扇柄卻鎏金描銀的折扇。
扇墜滑落在姚玉璃臉側,這微許清涼拉回了他的神智,顫抖着手放下了琉璃片。
陳白榆移開了扇柄,目不轉睛地觀測着紀景佳,低聲說:“先生這一出,可不是誰都能受得住的,還是慢來~慢來~”
紀景佳的呼吸已經基不可聞,頭也慢慢低垂了下來。
這麼多年她身體的損耗實在是不可估量,眼見着及笄之日就快到了,她卻連月事都還不曾有......
倘若是此關都過不去,又何來後面的活命之說。
姚玉璃早間已經知道了青竹它們為何要圍攻那馬兒,隻因那馬兒通靈,發現了一處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隐秘之地。
此時更是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閉目攥緊了雙拳,深吸了一口氣,啞聲說:“陳公子還請出手救她一救。”
陳白榆笑了,連日來笑得最真實的一次,笑意直達眼底,眼角眉梢都挂着滿足的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