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紀景佳垂首走了出來，光顧着盯腳尖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素雪小跑着過來攙住了她，“姑娘沒事吧？”

紀景佳搖了搖頭，與她說：“去藥廬吧。”

鍋中的藥到如今已經換過了三回方子，現在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可以承得住。

盯着竈膛的活自她們二人來了之後就由素雪接手了，紀景佳覺得随适了許多，不管再如何，終是男女有别，他們總是不大方便。

就如方才的姚玉璃一般。

他先是捏了遍她的骨頭，然後磕磕絆絆地說這種事應由你母親告知與你才對，但我與你母親說和與你說有什麼區别？除了多費些事罷了，你那兩個丫頭年紀尚幼也不大适合，這事我與你父親更是說不着！

咳！那什麼，如今你的身量已經長成，身體現在也在慢慢恢複，待補全了身體的虧空，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一切都有其自身的規律在的，這......咳！這适齡的女子每月會來一次葵水......說不準它什麼時候就來了。

最後一句更是說得他俊臉微紅，他說，若是這葵水不來，不可圓房。

不可圓房......

可她就在下月初五就要從家中出閣，這如何能避得過。

明夷的心思她多少也知道了，他與陳白榆之間的交易也猜了個大半，這新婚之夜......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這葵水指不定明日就來了也說不定。

可惜，到了該下山的那日，葵水也沒有要來的影子。

素雪給她穿了身淡青色襦裙，解開了她日日頂在頭上的混元髻，靈巧的手把一頭青絲梳成了現下外界中比較時興的十字髻。

即是要外出趕路，招搖的物件那是一點都不能沾，素雪挑來挑去，從匣子中取出了那段月影紗編纏了上去。

後撤了半個身位一瞧，還是覺得有些素淨，又挑撿了個素色的絨布簪花别了上去。

她當真是巧手生花，紀景佳從屋裡走出來時已經完全換了個模樣，通身嬌俏的顔色給她添了些以前不曾有過的活力之感。

以前的她美則美矣，缺的就是這鮮活之感。

第一次換下長袍，紀景佳差點路都走不順暢，一會覺得裙擺過于寬了，一會又覺得袖口垂下的花樣實在是太繁缛了......

總之哪哪都覺得礙事，遠不如長袍來得方便。

姚玉璃看着看着心頭忽然就有些五味雜陳，這是他們逆天而行拼命留下的孩子，如今她已亭亭玉立，隻待來日就能華蓋如雲。

如今孩子已經長成，他也無甚可再囑咐的，想了想還是交代了一句，“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君子亦可藏器于身，保護好自己。”

自她知曉下山之期的時候就一直在心中做準備了，顯然，準備得不夠。

一瞬間情緒翻湧而起又垂直倒灌，憋得她“嗚咽”一聲，終于從眼中發洩了出去，豆大的淚珠争先恐後地往外湧。

“那......那你，你呢？我，我們都，都離開了，你，你呢？”

好好的字再也連不成句。

“我也是要下山的，嗯......也是要去一個地方，或許順利的話，甯兒的喜酒我還是能飲上一杯的，莫哭了，一會長生拿來了肚兒圓吃上幾個就盡早動身吧。”姚玉璃拍了拍她的肩膀，撿了幾句話來寬她的心。

“你要去何處？”紀景佳裹着袖口擦了擦眼睛，就這麼一小會眼睛就哭紅了。

姚玉璃向西方眺望，“一些私事罷了，無礙，我會盡快去建業的，放心，柔影你可貼身帶着了？針呢？”

她點了點頭，還舉了舉手示意他看合香珠也帶着呢，一時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能完全宣洩出她心中的不舍和對未來的惶惶。

無法說出口的從雙眼中溢了出去，被姚玉璃看了個完全，歎息一聲，撫了撫她新梳的發髻，“甯兒莫怕，前路寬且平，你大膽地往前走就是了。”

長生心中完全被即将下山的興奮勁填滿了，背着包袱端着碗肚兒圓哼着小曲就過來了，“來來來，吃點肚兒圓咱們就出發喽~這一路必定圓圓滿滿平平安安！”

姚玉璃一路送他們到山腳，正好青霜也在這時回來了，她揚着馬鞭趕來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千裡之行就在腳下，紀景佳再磨磨蹭蹭也是要離開的。

馬車咕噜咕噜地往前走，姚玉璃的身影很快就被抛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