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十六年,七月初八,秋夜,儋州城。
此刻剛剛亥時,夜幕低垂。
月色點亮空無一人的街道,偶爾涼風吹過,晃動路邊無名無火的燈籠,平靜中略帶寒意。
“這儋州城不太對勁啊,這個時間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青漁念着,四下寂靜無人,隻餘淺淺風聲,溫川牽着馬,張軒拎着菜菜,三人并行着。
張軒摸了摸已經睡着的菜菜,接話道,“現在這個時間該是夜市,怎麼這儋州城弄得同子時一般。”
溫川:“方才若不是鎮妖閣的人,怕是我們進不來。”
他們本打算明日白日進城,不曾想鎮妖閣的人半路接到信,好像是儋州城出了什麼事情,一行人快馬加鞭,連馬車都不要了,乘着月色就到了儋州。
他們三人一雞見狀,也幹脆加快了行程,與鎮妖閣的人一起進了儋州城。
“南街臨近城門,分明就是夜市的範圍,”青漁環顧四周說道,
“這儋州城怎麼回事,戒嚴到這種地步。”
這話不是假的,夜晚進城之時,儋州城城門緊閉,鎮妖閣之人出示令牌才放了他們進來。
甫一進城,城内寂靜無比,原該是夜市的喧鬧時刻,卻是家家戶戶房門緊閉,至少他們現在所在的南街是如此,瞧着是淩晨之時似的。
溫川:“就算戒嚴,也不會一城皆如此,我們可以去别的街區看看。”
儋州城是一州中心,不可能一城皆禁市閉門,或許隻是這片街區特殊。
張軒點頭,他回道:“看鎮妖閣的樣子應該是有妖亂,不過儋州城這麼大,必然有去處……”
未等張軒說完,就聽見遠處一陣馬蹄踏聲傳來。
漆黑的夜裡,空曠街道上回響陣陣,仿佛馬蹄揚起的塵土打破了略帶寒意的晚風。
三人站定,菜菜窩在張軒的懷裡動了幾下,張軒輕輕的安撫了它幾下,溫川一貫的少言,隻是擡眸看向聲響處,面色平靜。
青漁站在中間,她微微歪頭,好整以暇,“有人來了?”
“籲——”
馬兒在主人的控制下停住,是一隊城内護衛打扮的士兵。
為首的青年利落的翻身下馬,來到他們面前。
青年面目堅毅,生的很是高大,整個人五大三粗,十分有氣勢,又着一身铠甲,看着和城門的士兵穿搭相似卻又更為高級,氣質淩冽中帶着力量,他緩步來到三人面前。
似乎是在溫川和張軒身上遲疑了些許,沒一會兒他像是分辨出來,青年對溫川和青漁微微颔首後,對抱着雞的張軒雙手抱拳道,“儋州沈其,受刺史大人之命,前來相迎張公子及朋友。”
青漁和溫川在路上便知道張軒來頭不小,卻沒想到連刺史都會專門派人相迎,隻是,這迎的,未免太及時了。
青漁和溫川對視一眼後,又看向張軒。
張軒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他仍舊摸着懷裡的菜菜的毛,緩緩道:“多謝刺史大人好意,深夜入城本是不想打擾,沒想到刺史大人消息如此靈通。”
沈其收禮,他憨憨微笑道:“張公子言重,近日儋州城有妖亂,南街禁市,城内守衛也不免加強了些。”
他停頓了些許,又看向三人正氣道,“刺史大人也是擔心張公子及您朋友的安危,現下夜已深了,不如随在下先入刺史府。”
張軒掀了掀眼皮,也沒特意看向沈其,他微微擡起下巴,貴氣公子哥兒的樣子手拿把掐。
青漁和溫川一直沒說話,青漁看了看天色,确實不早了,在這樣的城内繼續轉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客棧。
她動了動手指,張軒懷裡的菜菜像是被什麼吵醒,在張軒懷裡鼓甬幾下,嘴還差點戳到張軒的手。
張軒在心裡撇撇嘴,面上倒是不顯。
“既如此,那便請沈大人帶路吧。”
……
刺史府,客房。
青漁坐在窗邊的榻上翻着包,正尋羅着自己要用的東西。
她低頭慢悠悠翻着,一邊随意開口道:“張軒,儋州刺史和你父親認識嗎?”
張軒本人又無功名在身,刺史定然是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隻是如此周到,不免讓人覺得奇怪。
張軒正倚靠在柱子擦刀,聞言他皺了皺眉:“我也不太清楚,儋州的沈刺史在儋州城都快二十年了,就算和我父親認識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他左手握着刀,右手拿着淨布,旋轉刀身緩慢擦着,銀光閃爍間張軒輕輕歎氣,“不過我父親出發前說過,到了儋州城要安安靜靜的,之前我和姐姐他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想到回京路上還麻煩了刺史。”
溫川:“我們夜晚進城,不到一刻便被相迎,說不準之前刺史也一樣知道你們的行蹤,隻是不曾顧及你們,這次可能是最近儋州妖亂太過嚴重。”
青漁看向溫川,他坐在桌前正不緊不慢的喝着茶,菜菜就窩在他手邊夯夯睡着。
她輕輕開口道,“誰知道呢,明天再說吧。”
說罷,她又低頭搗鼓着包,一會拿出帕子,一會拿出些吃食,一會又掏出一些胭脂,嘴裡低聲念着“我衣服呢,我那個帕子呢……”
張軒伸頭看向她,眼都有點發愣,“你那包,怎麼能裝這麼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