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間,濃稠藥汁湧入口中,溫熱苦澀在口腔裡肆意,江枻瑾下意識皺眉掙紮,被嗆的連連咳嗽,眼淚直流。
黑色的湯藥很大一部分灑在了被單和地毯上,“沒用的明樂廢物。”那女子說着就把碗重重地扣在金絲楠木的桌案上,一甩沾在手上的藥汁向江枻瑾啐了一口。
藥汁濺在脖頸上,順着肌膚滑入裡衣,是冷的,還有過分刺鼻的藥腥味。是江枻瑾曾經最讨厭的冰冷黏膩的觸感。
感受到來自蠻夷的狠狠唾棄,明樂公主被氣笑了。真是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就這,從這些奇怪的人進入皇宮起,真是受夠了!
想賞賤婢一巴掌,發現好像手還不太有知覺,後知後覺想起了,是了,摘星樓,也是讨厭的人,自己堂堂明樂公主居人自己~傷~~自己~~~,好可惡啊!
擡不動手呢,打人不僅需要自己親自動手,自己的手也會疼的,區區蠻夷賤婢怎麼配讓自己打啊!還是算了吧!
開導好自己,難得明樂公主沒有口吐芬芳,似乎并不打算讓小小婢女聽到自己的懿旨。隻是靜靜地看着,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震怒,連一句斥責也沒有。
江枻瑾變得不再像刁蠻的公主,惶恐不安的心就此平靜。
撕扯下半幅水墨絹畫用來擦手,不料剛剛擦去的藥汁又在絹畫上侵染出墨又沾回手上。察覺到某位公主殿下疑似嘲笑蔑視的目光,婢女用她那雙鋒利的眼刀子很很剜了一眼,垂下眸,更加大力地揉弄擦拭,不想越擦越髒。
“看什麼看!”婢女暴怒,撕碎手中的絹畫。抄起碗就往坐在床上的人砸。
隻是瞬間,江枻瑾下意識擡手擋在自己頭前。
預料中的痛擊遲遲沒有落下,睜開眼,隻見碗已經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接住。
入眼,是一襲明黃;垂眸,是金絲暗線繡制的龍紋雲靴。
“大王。”
先前還氣急了的婢女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差點幹了錯事,趕緊低下頭行禮。
隻見大王也不計較,隻是揮揮手,婢女得了示意就直接退了出去,順帶着先前扔在地上的水墨畫狠狠踩了一腳。
婢女走後,房間裡回歸沉默,沒有人說話。
江枻瑾懶懶地靠在靠枕上,絲毫沒有一點後怕,如今也是好整以暇看着。
看看手裡空了的的藥碗,又看看某位脖子衣服上都有藥汁的尊貴公主,怎麼想也沒想過進來居人是這幅場面。
放下碗,男子也有些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來。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安靜對望。
終究是男子先敗下陣來,放下碗,嚴肅警告:“想活的話不要挑釁羅因。”
江枻瑾沒有回答,隻是看着,嘴角噙着她一如既往優雅的笑,如看一折剛剛開始未知結局的戲。她坐在台下,亦在戲中。
“你需要重新喝藥嗎?”男子問。
似乎是想了一下,停頓了一會,江枻瑾答:“不用。”
面對未知和潛在的敵人,明樂公主不帶一點怕的,大概自出生起就國号為封,肆意嚣張慣了,是刻入骨子裡的有恃無恐。
凝視着眼前的美人,真是一點也不落魄呢,男子低低的笑了,不由道:“你知道嗎?你真的很該死。”
“嗯哼。”
江枻瑾也不反駁,不知道為什麼,或是突然受刺激太多了,又或是各種馬屁聽多了,難得聽見這種特别的話,明樂公主胸懷寬廣,就當是誇獎,暫且笑納。
真是特别的打招呼的方式。
“彼此彼此,你也很該死。”
江枻瑾笑眯眯回道,看起來心情不錯,真是好久沒有這麼真心實意打招呼過了。
“那麼,談談?”
“嗯。”明樂公主點頭嗎,欣然應允。
本應該是故人相見,久别的場景,無奈某位公主殿下屬實太高貴了,對平日裡的形形色色人物基本上是過眼雲煙,屬實想不起來。
看了許久,見這位公主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看着自己,讓人蓦地産生自己才是下位者的錯覺,男子不自然輕咳一聲,開始他的問話。
“公主殿下,你可曾想過你也有今天?”
沒有等到回話,也不用回話,男子兀自笑得快意,如喜極而泣,眼尾染上情緒的绯紅與水光晶瑩,笑着笑着,不由得捧腹彎腰,笑着笑着,被自己笑得咳嗽,似要連心肝肺髒也一并嘔出。
看着男子蹲在地上,呃,還捶床闆,江枻瑾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想着自己也沒做什麼啊?這人莫不是傻了吧?呃,他傻不傻與我何幹?為什麼要關心敵人?
正想着敵人還是傻點好,就感到咽喉被人掐住。明樂公主被迫擡頭,露出她脆弱的脖頸。壓迫的窒息感逼得她喘不過氣,漲紅了臉,頭疼欲裂,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你對我做的你都忘了嗎!”
“你怎麼可以忘?你怎麼可以忘記!”
“這麼多年,我無時無刻不想着你,我無時無刻都想殺到你的面前!”
哽咽的嘶吼真的很難聽,感覺那雙有力的手正在把自己脖子掐變形。要死了嗎?原來是這樣嗎?庇佑天下的公主,明樂,呵呵……國号為封,确實也沒幹過什麼好事……死,或者生……
匕首刺出,寒光一閃間帶出一瓢血弧。
“去死。”匕首再次刺出,毫不停滞。
沒有噴射的血,是沉悶的刀尖入肉,卡在骨頭縫裡,用力也不能再進一寸。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這才是你!”
男子興奮激動,像是察覺不到痛,手握上還露在外面的半截匕首,鮮血自手中流下。
下一瞬,猛地一拔,匕首出,刀鋒一轉,再次刺入。
“知道嗎?我想你很久了。”
“你也應該體會一下。”
男子的聲音溫柔缱绻如惡魔低語,江枻瑾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不由得有些愣神,瞳孔漸漸放大,還是困惑不解,不可思議……應該痛嗎?
她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