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徐醒強迫自己咽下好幾口糙米,側身與徐望旌說悄悄話,“你說,齋戒期間真的從來沒有人偷吃嗎?”
桌上一共隻有四個人,徐醒的“悄悄話”便完全算不上是什麼悄悄話,太後和顯王當然也聽見了。
“星星,你放心,”顯王目中含笑,給徐醒夾了一筷子蘑菇,“是一定一定會有人偷吃的。”
“但如果發生在你身上,是絕對絕對不行的。”太後緊跟在顯王後面補充後半句話。
徐醒眼中的光一下子消失了。雖說她并不是什麼重口腹之欲的人,但一想到接下來半個月都見不到葷腥,心中還是感到萬分沉重。
“這才剛開始呢。”徐望旌無奈地搖了搖頭。
“哥哥,并非是我有意冒犯烏神娘娘,但你也知道吧,今年的冕服竟那樣重!”徐醒控訴道:“織造司分明知道祭典前要齋戒,這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就是……”徐醒的氣勢弱了下來。她不是真的想要故意問責,因此也不想随便羅織一個罪名。
“好了好了,大不了日後便來承明殿用膳,看着哥哥陪你一起吃,心裡會不會好受一些?”
徐醒蔫蔫地搖頭。
這樣熱的天氣,還要一天三趟地來承明殿用膳。她甯可不吃飯了。
徐醒弱弱地轉移了話題:“姑姑,織造司已經把樣衣給您送去了吧?您試過沒有?”
“早就送來啦。”顯王點點頭:“姑姑還沒謝過你前些日子讓人送好吃的零嘴來呢。”
徐醒正想說不用謝,下一秒顯王話鋒一轉:“不過,那個來跑腿的小男孩兒是你的新侍衛嗎?”
此話一出,太後的目光瞬間鎖到徐醒身上。
在用人這一方面,太後一直覺得讓現實教導他們兄妹比她親自教導更為有效,同時也可以很好地培養二人識人用人的能力,因此她從不幹涉他們身邊人的調動與否。
但此人受到顯王如此關注,顯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侍衛。
“是。”徐醒并不知道顯王此時提樓坱做什麼,但還是應道:“姑姑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星星,你真的覺得他适合做你的近身侍衛嗎?”
顯王故意加重了“近身”二字。
“論功夫,姑姑手下随便一個人他都打不過;論品性,此子偏執頑固不堪大用;論樣貌,依姑姑看也不過如此。所以姑姑覺得,他配不上這個位置。星星不妨重新斟酌考察一番再決定。”
在說到功夫品性,太後的眉頭便蹙起了。再聽到樣貌,她立馬明白了顯王的意思。
這怕不隻是個侍衛,而是女兒養在鳳臨宮的面首呢。
這麼大的事,竟然沒有人告訴她?
“姑姑。”徐醒自然也聽懂了顯王的意思。雖然知道姑姑是為她好,但難免有些不高興。
“星星,姑姑的意思是……”顯王見徐醒明顯不大高興了,連忙想解釋。
“阿繁的意思是,如今你年紀尚小,更何況你哥哥還未娶妻,哪怕隻是個小侍也不合适。”太後輕輕拍了拍顯王的手背讓她安心,随後對徐醒說:“不過也沒關系,烏神祭後便要大選了。”
大選?
徐醒猛地轉頭看向徐望旌。
哥哥要納妃了嗎?她竟什麼風聲也沒聽見。
徐望旌登基數月,後宮空置至今。徐醒也不是傻子,不用想也知道前朝每日會有多少請陛下充盈後宮的折子送上來。
隻是她一時間無法适應過來,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哥哥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了。
“哥哥心中已經有人選了嗎?”
若是烏神祭後馬上大選,那各家貴女畫像想必早就送入了承明殿。
徐望旌怎麼也沒想到這話題忽然就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面對妹妹的目光,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陛下,畫像都看過了嗎?”那些畫像在送進承明殿前都要先過一遍太後的眼,被太後相中的才有資格呈到聖上面前。
“回母後,都看過了。”太後的話給了徐望津一個台階,将他從徐醒那飽含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抽離出來。
“若是有上心的便告訴母後,母後可以提前召進宮來,你們也能提前培養感情。”
話雖如此,但朝野上下皆知,徐望旌根本就沒得選。
皇後必然出自衛氏,四妃中的一個位置則被蕭氏定下。這是大安百年來的慣例。
當初先帝與太後一見鐘情,登基後便揚言隻娶太後一人。即便太後是衛氏女,也免不了朝野上下的口誅筆伐。
若非顯王乃昭武帝蕭妃所出,又一直幫忙斡旋,單憑先帝與太後二人定是難敵衆臣。
而徐望旌便沒有那麼幸運了。
先帝膝下隻有他與妹妹二人,皇室人丁稀少已被诟病多年,民間甚至還有“徐氏皇族将傾”的傳言。
尤其徐望旌登基後,這份壓力實實在在地來到了他的身上,每日送進承明殿的奏折中至少一半都是在奏請納妃、綿延皇室血統。
更有甚者,将主意打到了徐醒身上。
“公主殿下需早日擇選侍臣”一類的言論屢禁不止還愈發放肆,徐望旌幾次大怒都沒能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