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無精打采地坐在鏡前梳妝,燭華跪坐在她身邊捧着她的手,輕柔地按摩合谷穴以緩解她的不适。
“殿下昨夜喝多了酒,今日去送行免不了吹風,怕是會更難受的。”瓊枝擔憂道,将與今日衣服妝容相配的發飾呈上來供公主挑選。
“無妨。”燭華幫她按了好一會兒,頭暈惡心的狀況才緩解了許多。徐醒睜開眼,卻沒有去挑選已經準備好的钗飾,而是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個荷包。
荷包裡裝着的便是昨夜上官玉留下的那支碧色玉钗。
“殿下……”
不說簪上這支玉钗意味着什麼,單論顔色款式,也與公主今日的打扮不相配。
徐醒顧自取出玉钗,對着面前銅鏡比劃了幾下,最終将它簪在了頭頂最顯眼的位置。
知道顯王今日啟程回裕州,皇城有不少百姓前來送行。他們圍在城門外,想要多看幾眼這位數十年來為大安守疆衛土的英雄的模樣。
城牆樓下站的是百姓,城牆樓上站的是皇親國戚。
風将他們寬大的衣袍吹起,獵獵作響。
徐醒和徐望旌分别站在太後身側,他們正注視着城牆之下的一隊輕騎。
那是顯王回朝時跟着她一并回來的,如今他們也要随她一同離開了。
心中不舍的同時,徐醒也在找人。
來的路上,燭華反複問她是否真的要與那上官玉合作。
“那個上官玉一看就不是什麼靠譜的。殿下您是什麼身份?何必與他攪和在一起。”
燭華甚至帶上了一套新的、更漂亮的钗子,以便公主随時後悔更換。
“我并非想與他攪和在一起。”知道燭華是擔心她吃虧受委屈,徐醒也願意向她解釋:“隻是這段時日以來發生的種種,總讓我覺得心慌。就好像……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就要來不及了。”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上官玉打的是個什麼算盤,但她已經想清楚了,不管上官玉的目的是什麼,這都是她的機會。
觸碰她從未觸碰過的世界的機會、應對日後出現的萬般可能的機會。
在城牆下烏泱泱的群衆之間,上官玉并不難找。他們大多關注顯王的隊伍,鮮少有人往城牆上面看,而往城牆上看又始終注視着公主的更是隻有上官玉一人。
徐醒看到他笑了。
這人定是早就猜到了她會答應,才會笑得如此得意。
徐醒哼笑一聲,迅速将視線從上官玉身上移開。
從這樣的高處看下去,徐醒才發現相較于那些士兵,顯王的身形明顯不如他們健壯,她身上披的金甲看起來卻比任何人的都要輕。
顯王翻身上馬的動作如雁般輕盈。
伴着一聲馬嘯,城牆下的百姓頓時沸騰起來。
“殿下此去一路平安!”
“殿下千歲!”
顯王也聽見了百姓的呼聲,她的嘴角向上揚起,一隻手拉緊了缰繩,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在空中擺了一下。
這是她在道别。
向皇城的百姓、向所有前來送行的人道别。
向徐醒道别。
直到顯王和她的一隊輕騎遠去,背影逐漸消失在了衆人的目光中,徐醒都沒有等到她回頭。
徐醒心中莫名感到一陣酸楚,不由得掐緊了衣袖。
姑姑此去,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低下頭,掩去眼底的傷感,轉身想離開。忽然,她頓住腳步,在身後這些前來送行的朝臣權貴中掃了一眼,漸漸蹙起眉。
“蕭氏今天怎麼沒有人來?”
作為曾今跟随在顯王身側最親近也是最得力的副将,如今蕭棠頭上那“雲麾将軍”的名号便是當初顯王親自為她請來的。蕭氏能有如今的榮耀,正是靠着顯王助力。
可今日顯王離都,皇城百姓皆來送行。而蕭氏的人,尤其蕭棠,卻連影子都沒見到。
仔細想想,給顯王接風那日,蕭氏也隻派了蕭芷怡入宮,蕭棠本人并沒有出現過。
這樣的情形下,他們竟然還想送蕭芷怡入宮為妃。徐醒隻覺一股怒火竄上心頭:“蕭棠人呢?”
平日提起蕭棠,她大多會禮貌稱一聲“蕭将軍”,而此刻蕭氏的所作所為徹底将她惹惱了,她也就不想再給他們蕭家什麼面子。
衆人面面相觑,沒人知道個分明,隻能低頭不語。
徐醒臉色愈發地冷了。蕭氏,蕭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樓坱。”
跟在公主身後的樓坱應聲上前。
“去蕭家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