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在害怕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能給她什麼。他隻能讓自己留在公主身邊,以讓她有哪怕一點點的心安。
“樓坱,”她又叫他的名字,“如果民間的百姓染了這樣嚴重的病,他們該怎麼辦呢?這可是連淨初都救不了的病啊。”
樓坱沒有回答。因為他除了師父以外就沒有過家人了,而師父也已經死了。他不知道尋常人在面對疾病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
如果有一天,殿下也染了危及性命的重病……
樓坱一個激靈,強迫自己把這種想法從腦中抹去。
“話本上總是會寫,主角身患頑疾無藥可醫時,總會遇到一個神醫。”徐醒轉過身,注視着樓坱的眼睛:“這世上真的有傳說中隐于塵世之中的神醫嗎?如果有,他為什麼不願意出現,為什麼不願意救救母後呢?”
皇室很早就發了告示,以高額的報酬廣招天下名醫為太後治病。可迄今為止,從來都沒有人能夠為太後提供有效的治療。
“我們是不是應該出宮去找一找?”徐醒上前一步拉住樓坱的手腕:“萬一找到了,母後就有救了對嗎?”
明知這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是在公主那足以攝他神魂的目光中,樓坱點了頭。
有人站在她這一邊,這給了徐醒極大的鼓勵,她甚至已經在腦中構想了如何曆經千辛萬苦找到神醫、如何求他出山、母後在他的診治下如何好起來。
徐醒最先想到的人,是在皇城中開了十餘年飯館、與各路牛鬼蛇神打過交道的神老闆。
“樓坱,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馬車上,徐醒掀開車簾一角,問在前面駕車的樓坱。
沒等樓坱回答,她自顧自說道:“我沒有将此事告訴任何人,就連燭華也沒有說。其實我也知道希望渺茫,或者說是我發了癔症,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罷了,可是……可是如果不試試,我又如何能甘心呢?”
“不會。”樓坱的身體往後傾了傾,好讓公主更好地聽清他說的話:“不論您想做什麼,屬下都會陪在您身邊的。”
這是徐醒第一次單獨來神老闆店裡。神老闆沒見徐望旌,還問了一嘴:“今日公子怎麼沒有陪姑娘一起來?”
“他有事抽不開身,我便自己來了。”既然不是為吃飯而來的,徐醒也就沒有坐到往日習慣的靠窗的位置,而是特意選了個人少的角落。
上次見過一面,阿滿記得徐醒的模樣。看到跟在徐醒身邊的樓坱,打了個手勢。
神老闆走過來替她翻譯:“阿滿說,上回這位小哥來店裡買過烤鴨。”
上回?徐醒遲鈍地反應過來,是浮白戲弄樓坱的那次。
“是呀,”她笑着捏了捏阿滿的辮子,“阿滿的記性真的很好呢。”
“姑娘今日來應該不隻是想吃飯吧?”神老闆扯出挂在腰間的方布擦了擦手,又随手把那塊布塞回腰間。
即使知道神老闆每日要面對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早就練出了慧眼識人的本領,徐醒還是小小驚訝了一番:“神老闆怎麼知道?”
“我?害,一眼就看出來啦,姑娘心裡有事。”神老闆在他們這桌坐下:“姑娘面容憔悴,是什麼事讓姑娘如此憂心?”
“是我母親。她染了重病,大夫說……”說到母後,徐醒的神色暗淡下來:“恐怕時日無多了。”
“竟是這樣的災禍,”神老闆聽了,面色凝重起來。她見過太多無藥可醫走投無路的病人,直接倒在店門口的也不在少數,她早已看慣了這樣的苦難,但還是忍不住心疼眼前的這個姑娘,“找的是哪裡的大夫?醫術如何呢?”
她知道,這位姑娘的身份地位都不簡單,此前應當是從沒經曆過什麼挫折磨難的。上一次她和哥哥一起來時神老闆就看出來她精神不濟,興許是遇到了什麼大事,但那時她哥哥在場,神老闆就沒有問。
這一次她來,周身靈氣都被挫傷了大半,神老闆實在不忍心,才主動來問有沒有什麼地方是她能幫忙的。
“已經是我們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了。”徐醒歎了口氣,“能用的法子都用遍了,還是無濟于事。此番前來就是想問問神老闆,您見過的人多,您認不認識,或者知不知道哪裡還可以找到更厲害些的大夫?”
神老闆垂下眼睛,似乎在沉思。阿滿原隻是安靜地站在一邊聽她們說話,聽着聽着忽然用手指戳了戳神老闆。
“阿滿,别鬧。”神老闆抓住她的手。
阿滿的的臉上寫滿了着急,她抽出手沖神老闆打起手語。
“嗯?阿滿想說什麼?”徐醒問。
“哦,沒什麼的。阿滿,這裡沒你的事,快招待客人去。”神老闆看懂了阿滿的意思,卻皺了眉,想趕阿滿走。
“神老闆,是不是有辦法?阿滿知道的,對不對?”看出不對勁,徐醒慌忙攔下阿滿,将她摟進懷裡:“到底是什麼辦法?神老闆,您就告訴我吧,我……我們不缺錢,不管是什麼辦法都願意試一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