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向來與人為善,跟誰一起都和和氣氣,哪怕有不滿,也不會表現出來,這都得益于廖知書對她打壓式的教育。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要跟沈未說“你很讨厭”,說完她就後悔了,她以為他會勃然大怒。
畢竟,她可是見過他以一敵多的打架場面,那真是夠狠。
這樣的人,她根本就不能招惹。
但她沒想到,她沒在他臉上捕捉到一點生氣的迹象,更沒有聽到他怼自己,或者有不好的舉動。
他問她,要不要跟她一起玩。
語氣哪裡還有方才的強勢霸道,溫和得不像話。
……
理智告訴初夏,不要跟他們有交集,以後可能不會再見了,還是不要有來往。
但心裡卻冒出來一個聲音,你現在腳受傷了,還要為他們三個人當牛做馬嗎?有人願意跟你一起玩,你不想玩嗎?
而且他們看起來并不是什麼混混,反而……像拯救她脫離保姆之列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初夏思索片刻,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沈未。
沈未并沒有離開,而是當着初夏的面跟廖知書介紹了自己,還說了初夏的情況,最後跟她說會把初夏背着的東西給他們送過去。
手機開了外放,廖知書時不時跟一個男生說着什麼,根本不在意沈未在說什麼,隻說“好好好”。
“你都聽到了。”沈未這次并沒揭開她的傷疤。
初夏沒想到自己在他們心中的位置那麼低微,她沒受傷時,廖知書把她當保姆,現在廖知書得知她生病了,直接把她當一個可以抛棄的累贅。
這就像一通羞辱自己的電話,初夏的心髒一直往下沉,幾乎要沉入深淵,像被人狠狠捏着,生疼生疼。
升起比方才還大的委屈,鼻子酸酸的,想要落淚,但她忍住了。
她不敢看在場的任何人,覺得看向她的目光都是複雜的。
她無法跟他們解釋,她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媽媽。
*
初夏沒有跟他們一起去沖浪俱樂部,她被孟際遇攙扶着在一棵棕榈樹下休息,負重前行的物品被齊斯暮送給了廖知書。
等她再見到他們時,差不多過去了二十幾分鐘。
起初,她靠在樹幹上,靜靜地看海,直到聽到有人喊她,她才轉頭。
一行人都換了衣服,她在電視裡看過,是沖浪服,每個人的腋下都夾着沖浪闆。
齊斯暮走在最前面,笑着朝她揮手,仿佛他們認識很久。
齊斯暮真像一顆行走的歡樂豆。
沈未呢?
初夏下意識地尋找他的身影,他在隊尾,穿了一身黑色緊身連體沖浪服,凸顯出少年人獨有的身姿,挺拔修長,因為貼身,能看到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不厚不薄,剛剛好。
孟際遇正在跟他說着什麼,他也在回應着。
他們相處起來很自然,像認識好久的老友。
“初夏,看我穿這身像不像去參加世界先生選拔賽的?”齊斯暮孔雀開屏似的在初夏面前轉圈。
初夏不知道什麼是“世界先生選拔賽”,卻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孟際遇見初夏是老實孩子,怼齊斯暮:“齊斯暮,你要是能參加世界先生選拔賽,未哥就可以當選世界先生冠軍了。”
高下立見的對比,齊斯暮卻并不在意,仍嘻嘻笑。
齊斯暮問:“初夏同學,你會玩沖浪嗎?”
初夏搖了搖頭。
“沒事,下次有機會,哥教你!”齊斯暮說,“要不要往前走走,離近了看看我們沖浪?”
“那兒沒樹,就坐這兒。”沈未站到樹下,看着沙灘上灑下的烈陽。
“未哥,誰還不知道你,你是怕初夏同學被曬中暑吧。”齊斯暮想到未哥跟他講過第一次遇見初夏,她差點中暑的事,“你就護着她吧。”
有男生開始起哄,問沈未是不是偷偷談了小女朋友,結果直接吃了沈未一巴掌:“瞎說什麼,别把人家小姑娘吓跑!”
“你們搞什麼啊,齊斯暮你說說,你們之前怎麼認識的?”孟際遇懶得猜來猜去,直截了當地問。
“未哥,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說啦?”齊斯暮征求性地看向沈未,見他沒反對,便說,“初夏不是未哥的小女朋友,上個月為未哥擋過刀,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這樣啊~”孟際遇開始重新打量眼前這個乖乖巧巧、瘦瘦弱弱的女生,她竟然有為别人擋刀的勇氣,真看不出來啊。
孟際遇不由為她豎大拇指:“初夏,你很勇啊!”
初夏被他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件事不過偶然,她謙虛道:“沒什麼。”
她沒法像别人一樣落落大方地說“謝謝”,隻能羞澀地說“沒什麼”。
他們離開前,沈未依然走在隊尾,還特意囑咐初夏:“乖乖待着,别走。”
像大人在跟一個小孩說話,生怕自己的小孩會走丢。
……
初夏沒聽沈未的話,沒有乖乖坐在樹下,而是忍痛走在沙灘上,邊走邊用手機記錄這群少年沖浪的身影。
他們像海洋裡肆意遊弋的鲸魚,逆浪前行,不懼掀來的一個又一個的浪頭,一直奔向海的更深處。
他們滿身熱血,一路昂揚。
他們似乎比天還高遠,比海還磅礴。
從遠處看,跟離近了看,感官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