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酷愛收集天下的名茶,品不出茶裡的妙處雖是遺憾,那嫁一個會品茶的名士不就沒有遺憾了!于是劉惔成了她的驸馬,與坊間說她看上劉惔的美貌截然無關。
所以方才劉惔的贊許,沒有喝到着實讓司馬南娣遺憾了。
劉惔觑了滿臉遺憾的司馬南娣一眼,好笑道:“桓溫也算是武将出身,殿下覺得他能讨來什麼好茶,他打小就不受其他世家子弟的待見,也就庾翼和謝安他們不嫌棄,一個和他逛賭場,一個往他家裡跑。”
接着又滿臉嫌棄道:“有一次桓溫來探望我,他學着劉琨劉司空聞雞起舞,起的比雞還早,我尚在熟睡中,他來了一趟又一趟,很是煩人。”
司馬南娣早已忘記心中那點遺憾,忙道:“然後呢?你起了?”
劉惔搖搖頭:“我怎麼可能起,我又不是他那糙漢子的身體,可他不知從哪裡尋來個彈弓,用彈弓朝我的枕頭一陣亂射,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後我就坐直身體教訓他。”
司馬南娣滿臉不滿:“他都動手打你了,你還不還手?”
劉惔糾正道:“他沒有動手打我,是用彈弓打在我的枕頭上,沒有打在我的臉上,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可不像他這麼沒君子風度,多大的人了還用彈弓作弄人。”
司馬南娣觑了劉惔一眼,嘀咕道:“桓溫這明明叫彈弓射枕,你卻叫彈弓作弄人,還自稱風流韻雅高雅名士,用詞太土。”
她的聲音很小,但兩人靠的太近,劉惔自然聽到了,但他半點不惱,歎息道:“這個時候能令桓溫出府的也隻有庾翼一人了,要是袁耽還活着就好了。”
“袁耽?哪個袁耽?”司馬南娣心頭一震,一時猜不準是不是她聽過的人。
“在建康城内還能有哪個袁耽,自然是賭神袁耽,”劉惔淡聲道:“他死後,他的夫人白鹭一直守在他的墓前,聽她說,每一年他的忌日桓溫都會去祭拜,世人大概都不記得這位賭神了。”
司馬南娣沉默了,她聽說過這個名字,很久以前從她的皇姐司馬興男的口中聽過,霎那間一道白光在腦中閃過,一閃而過令她根本捉不到,但她還是敏銳的抓住了關鍵。
曾經司馬衍問過她皇姐嫁給桓溫會幸福嗎,她的回答是不會,因為她知道皇姐的心裡的人是溫峤,她也從不看好武将出身的桓溫,可此時她的回答猶豫了,或許在許久以前,桓溫與皇姐在某個有袁耽的賭場中相遇過呢?
眼前又浮現司馬興男一人跪在靈寝前的背影,司馬南娣猛地清空方才的胡思亂想,怎麼可能啊,若是真有這緣分,桓溫怎麼會任她一人留在波瀾詭谲的建康城!
所以她還是要等桓溫回來讨個說法。
思及此,司馬南娣又恨鐵不成鋼的瞪着還在惋惜的劉惔,劉惔似忽想起了什麼,嘴角微翹道:“說起來,有一次桓溫、王濛和我三人一起去覆舟山遊玩,這三人中我的酒量是最差的,于是我就裝裝樣子,就裝作喝醉了。”
司馬南娣哈了一聲,揭穿道:“你的酒量差?他們也信?”
她是見識過劉惔的酒量的,想當初她信了這話便尋他喝酒,喝到最後他面色不改,她喝的頭疼了好幾日。
劉惔面不改色道:“那是夫人的酒量太差了,所以我喝醉後感覺身體更熱了,于是我就脫了靴子,本來也是想脫衣服的,但那件衣服的繩扣太複雜,要是一一解開,難保不會被那兩人發現我是在裝醉,所以脫了靴子,順便竟把腳架到了桓溫的脖子上。”
司馬南娣聽的是目瞪口呆,不禁将目光定在劉惔的靴子上,咽了咽口水道:“然後呢”
劉惔竟然笑着道:“桓溫皺着眉頭擡手把我的腳撥去,大概是感覺惡心,可我覺得若是袁耽,大概就不會如此了,”邊說嘴角的笑又淡了下來:“他們兩人是真的知己,得一知己,桓溫一生足矣。”
在劉惔眼中,年少的桓溫喜怒全在臉上,他曾心甘情願追着袁耽叱咤賭場,也曾不情不願陪着他參加清談盛會,他與桓溫當不成知己,因為道不同,但他與桓溫又是故友,因為他們的道殊途同歸,朝廷,是他們最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