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辭的意外發現,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引爆了局面。
洛子臣勃然大怒,當即下令封鎖現場,命梅江雪帶人徹底挖掘清理那片窪地,同時将抖如篩糠的商胤文及所有涉案衙役押回縣衙,嚴加看管,聽候審問。
縣令府内氣氛肅殺,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洛蘭辭受了驚吓,喝了安神湯後,由紫鵑陪着在房裡沉沉睡去。洛
子臣和洛蘭兮在正堂端坐,面色沉凝,等待梅江雪的初步勘驗結果。洛蘭卿則陪着溫若庭在偏廳,低聲分析着目前掌握的線索:西北異香、蠻族信号、異族紋飾、私設刑堂、虐民惡行、以及如今這觸目驚心的軍士白骨坑。
“攔截軍糧,倒賣牟利,再以流民充作苦力,甚至虐殺知情者滅口……”
溫若庭指尖敲擊着桌面,眼神銳利,“商胤文背後若無人撐腰,斷無此膽!
那西北的信号和紋飾,恐怕指向的就是他背後的靠山,甚至可能與當年荊州之敗有關!”
洛蘭卿輕搖着扇子,眼中寒光閃爍:
“若真是如此,這懿城便是他們一條重要的黑線樞紐。商胤文此刻被看管,他背後的人定如熱鍋螞蟻。我們需得盡快找到鐵證,撬開他的嘴,或找到那本關鍵的賬本!紫鵑那邊……”
正說着,紫鵑安頓好洛蘭辭,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臉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公子,有發現!”
原來,白日裡洛蘭辭出事,一片混亂之際,紫鵑在安撫洛蘭辭的間隙,留意到商胤文一個頗為得寵的、名叫“莺兒”的小妾也在圍觀人群中,臉色同樣蒼白,眼神躲閃,似乎比其他仆役知道得更多些。
紫鵑便留了心。
晚膳後,紫鵑借口給洛蘭辭熬安神藥需要借用小廚房,特意繞到了仆役居住的後院附近。果然看見莺兒獨自一人坐在廊下,對着月亮發呆,神情郁郁。
紫鵑心思玲珑,主動上前搭話,言語間流露出對莺兒容貌衣飾的羨慕,又裝作不經意地歎息:
“唉,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命苦。莺兒姐姐你命好,跟着商大人吃香喝辣,不像我,跟着主子東奔西跑,擔驚受怕的,連今天……唉,吓死人了。”
莺兒本就心緒不甯,被紫鵑這麼一說,又勾起白日白骨坑的恐懼,眼圈一紅,壓低聲音道:
“妹妹快别說了!那地方……那地方邪性得很!我早跟老爺說過别動那裡,他偏不聽!說什麼‘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還說隻要把‘賬’藏好了,誰也發現不了……”
“賬?”紫鵑心頭一跳,面上卻更顯天真好奇,
“什麼賬啊那麼重要?比金子還寶貝?”
莺兒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湊近紫鵑耳邊,神秘兮兮又帶着一絲怨怼地說:
“可不是寶貝嘛!老爺他那點俸祿,哪夠他整日花天酒地,打賞我們這些下人還那麼闊綽?都是靠那個!
聽說是以前打仗的時候發的‘國難财’!具體是什麼賬本我不知道,隻知道老爺寶貝得很,連最信任的師爺都不讓碰!藏得可嚴實了!而且啊……”
莺兒的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絲懼意,
“老爺最近總睡不安穩,老是半夜驚醒,嘴裡還念叨什麼‘北邊來人了’‘催得緊’……有一次我起夜,還看見他偷偷摸摸在後院佛堂那邊轉悠……”
“佛堂?”紫鵑記下這個關鍵地點,又寬慰了莺兒幾句,便借口藥要熬幹了匆匆離開。
“佛堂!”紫鵑将打探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訴了洛蘭卿和溫若庭,“莺兒說商胤文經常半夜在佛堂附近轉悠,還提到‘賬本’和‘北邊來人催得緊’!”
洛蘭卿與溫若庭對視一眼,眼中精光乍現。佛堂,确實是個藏匿重要物品的好地方!香火不斷,人來人往反而不易引人懷疑。
“事不宜遲!”溫若庭起身,“我去探探那佛堂!”
“不,”洛蘭卿卻按住了他,“商胤文此刻被嚴密看管,佛堂那邊必有警覺。而且,若真有賬本,定有機關暗格。小梅花!”
“在!”
梅江雪應聲出現。
“該你出馬了。”洛蘭卿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輕功最好,人又機靈,扮作府裡送夜宵的小厮,去佛堂‘添燈油’。
仔細看看,特别是佛像、供桌、蒲團下方,或者牆壁有無異常。記住,要快,要自然!”
“明白!”梅江雪咧嘴一笑,轉身就溜了出去。
不多時,他便換上了一身縣令府雜役的衣裳,提着一個食盒,大搖大擺地朝後院佛堂走去。
佛堂裡燈火通明,檀香袅袅。一個老廟祝正跪在蒲團上打盹。梅江雪放下食盒,故意弄出點聲響:
“老師傅,添燈油了。”
老廟祝迷迷糊糊應了一聲。梅江雪手腳麻利地給長明燈添油,目光卻如同探照燈般掃視着整個佛堂。
佛像莊嚴,供桌厚實,地面是青石闆鋪就……似乎并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