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慢慢走到最裡面的牢房,但見一人趴在草席上,身上蓋着錦被,旁邊有一精緻食盒。
錦被擋住了他的囚衣,看不出血迹,齊禦風有些着急,正要上前,卻被拉住了。
“你不要着急,他的傷勢雖重,但我剛才運功護住他的心脈,又帶人給他敷了藥,應該無礙。你們這次是怎麼了?我問他什麼,他也不肯說,隻嚷着要等你來。過一會兒又改主意,說萬一你趕不及,他又斷了氣,就讓我帶話給你。”喬東有些猶疑的看着他,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他讓你帶什麼話,你直說就是。”齊禦風暗恨自己來遲一步,竟連喬東也比不上。
“他說他從來也不喜歡你,也不在意陳三月,若他不巧死了,應該能馬上投個好胎,讓你不要想太多。他還說……”喬東話說得很慢,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
“說什麼?你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了?”齊禦風因為高熱和擔心張子初,精神高度緊張,此時更是焦躁不安。
“他讓你小心皇後,還說不要相信你手下那個叫孫名實的人,另外還叫你永遠别入鎖仙林。”
“你确定他說的是孫名實?”齊禦風一邊問,心中卻是非常驚愕,前面兩條倒也罷了,鎖仙林是個什麼地方,他怎麼從未聽過。
“對。還有就是,他說從來也不喜歡你的時候,眼睛沒敢看我,我覺得這不是真心話。”喬東默默補了一句 。
“我知道了,你去應付大理寺那些狗官,我先在這裡等他醒了,把話當面說清楚。”
“小風,你的高熱還沒退,他一時也醒不來,不如先去服藥。你若一直這樣,又怎麼有力氣還他清白?”
“你别說了,等下初五來定會帶着那些藥,我吃了就是。”
“我剛才找大夫給他的時候,已經和大夫要了藥丸,你先服下吧。”
齊禦風點了點頭,接過藥丸,便獨自進來牢房。他坐在旁邊的草席上,伸手去探他的脈息,但見十分微弱,心中不免有些後怕。想起昨日還和他大吵了一架,而這個人滿嘴胡話,也就自己這個棒槌會當真。如果他真是那種為了利益可以出賣身體的人,又怎麼會和自己坦白,不是更應該抱緊他這根粗大腿的嗎?人在沖動的時候,果然會犯蠢,連那種話也信。
他俯身把臉貼在地上,對趴着的張子初持平,但見他臉色慘白,在睡夢中也皺着眉頭,眉宇間帶着一絲絲愁苦不安之色。他伸手撫了撫他的眉頭,但見眉頭頓時平整下去。他小心揭起錦被 ,但見背上囚衣帶血,有些破破爛爛,漏出裡面裹着傷藥的白色布巾。
忙碌了一天,他本已疲憊至極,此時見到張子初的傷口,頓時全身血液沸騰,半分睡意也無。他不自覺的散發出駭人的殺氣,很快就吵醒了睡着的病人。
張子初睜開眼,但見齊禦風平躺在旁邊的茅草堆裡,也是趴着,正看着自己。
“你怎麼在這?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嗎?”他說着閉上眼,然後猛然睜開,入眼的還是一臉鐵青的齊禦風。
他歎了一口氣道:“就算你還要生我的氣,那也不必到我面前給我看啊。反正我也要死了,你就不能發發善心不要這樣甩臉色給我。我不想死之前,見你的最後一面,就是你氣得好像一隻爆炸的河豚。”
“張子初,是哪個王八蛋說你要死了?”齊禦風盡可能收斂神色,但眉宇間的戾氣卻顯可怕。
“這還用人說嗎?你們這裡的杖刑真不是人挨的,痛得我恨不得馬上死了。……偏偏死不了,剛才進來看到好多刑具……一件比一件可怕,我還不如咬舌自盡比較快。”他受的傷重,此時一連說了這麼多字,早已喘不上氣。
“為什麼你見到喬東還可以和他好好說話,見到我就隻有死啊活啊的?”
“那我不說話,你别生氣。” 他早已氣力全空,再也沒辦法和風将軍拌嘴。想到等會兒萬一真的嗝屁,還是不要留下遺憾的好,他又勉強說道:“剛才騙你的……我沒覺得很疼,反正痛到最後就……麻木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齊禦風見他如此吃力,心中萬分不忍,連忙道:“你說。”
“我想摸一摸你的臉,可以嗎?”
不等他再說,齊禦風已經輕輕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但見他有氣無力的摸了好一會兒,幾不可聞地歎道:“你怎麼這麼好看呢。”
他的手指拂過齊禦風的臉頰,又問:“三月,如果少爺要先走一步,你可以不可以一個人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