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初反應過來的時候,筆上的墨水已經浸透四五張宣紙,連忙将筆放在一旁。
他想不起原文還有這等劇情,但此時關心則亂,再也寫不出半個字。他悶聲坐在中午,也吃不下午膳,隻和僧人說了一聲,便出門去了。
他租在京郊之地,坐馬車的話,去将軍府怕是要一個時辰。這幾日他被掃地出門,自然小心打算,也不怕人恥笑,故而也舍不得雇傭馬車。他一路走一路問,走了三個時辰,終究到了将軍府。
江了了和齊禦風鬧掰的事情,他是知道一點大概的,眼下最有名的大夫都在太醫院。若是那冷箭當真是靖安帝的手筆,那看太醫就是尋死,不知齊禦風會怎麼做。
将軍府門口車水馬龍,竟是各家大臣前來送禮的,把半條街都堵住了。原來靖安帝和太後上午親自前來将軍府探視,惹得滿朝大臣也都來趕熱鬧。
張子初也不敢靠近,若被将軍府的人認出來,到底不妥。他尋了一個茶館,安靜坐着,隻聽樓裡的八卦,便知曉了七七八八。
手臂似乎也傷了骨頭,以後射箭的準頭怕不如以前,再有聽說确實是太醫院開的藥。
他心亂如麻,聽得這些信息,便又給了差錢,一步步的走回寺廟。
将軍府内,齊禦風靜靜坐在池邊,看着魚兒搶食。他端坐不動,卻仿佛看到有一道人影在後面,便道:“什麼事?”
“回将軍,張公子他……”
“他若無受傷之類的,就不必報了。”
“是,屬下告退。”
那人影靜靜往後退了幾步,正要邁出門,身後的人又開口了:“你說吧。”
“張公子走了三個時辰,到将軍府外的茶館,隻坐了半個時辰,就又走回去了。屬下想,他走到憫恩寺大約要今晚子時。”
齊禦風沒有問他為什麼不雇車,也沒有再問别的話,隻淡淡一句:“派人好好跟着,路上不要出事就好。”
這個人離開将軍府以後的一切行蹤,都瞞不過他的耳目,但他總是不願意多問,可隻言片語的詢問,也知道得不少。
要說起來,一開始他并沒有招惹他這個大将軍,是他以為這個人就是少爺,放不下手,才惹出這許多波折來。
他不知道怎麼辦,這個人不是少爺,對他卻有情。可齊禦風卻看不透自己的心,究竟隻當他是少爺,又或者看上的是那個靈魂。
他緩緩閉上眼,回想起自己重生以後的事。那時候他每一日都遭受傷痛的折磨,夜裡則會不斷在夢裡經曆真正的齊禦風曾經有過的苦痛。
原主為了學武,從小吃過無數的苦頭,在寒冬臘月穿着單薄的衣裳,從早練到晚。因為偶而偷懶被發現,被吊在樹上打得鮮血淋漓,甚至一度昏死過去。
那些經曆通過夢境,仿佛一一發生在他身上,慢慢的讓他忘記過去的陳三月,變得更像真正的齊禦風。
他慢慢的變得強大,内心也不再柔軟,在軍中賞罰分明,在戰場殺敵無數,在朝中左右斡旋。然而現在,他第一次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殺不了,忘不掉,放不下,那一個竊奪少爺身體的無辜靈魂。
要說起來,他占據齊禦風的身子也是竊奪者,但為何對張子初,就這般無法輕易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