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不在家種地,我要進城工作。”
顧準本來就是走在她身後的,她停下腳步,他也順勢放慢了步調。
隻有在第一次打擊的時候,人是會無措的。
當接二連三的時候,人是會麻木的。
原來人在無話可說的時候,真的是會笑的。
她母親出來倒洗腳水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顧團長,你忙完了?”
放下洗腳盆,白天發生的一切事情在她母親這裡似乎都不存在,“桃子,你回來了?廚房裡我給你熱着晚飯呢。”
“不用了。”呂桃往自己的屋子裡走。
到了一定的年紀,似乎就能自動解鎖一種技能,她母親可以完全不在意她的冷臉,抹去一切的不愉快,讓表面一直風平浪靜。
她母親将她拉到了廚房,蛋羹在蒸屜上冒着熱氣。
黃澄澄的蛋羹上沒有蔥花和香油,原來她母親能記得她喜歡吃這種,原來她也可以不用按照她弟弟的口味去吃。
如果放在過去,她一定會欣喜,如今,她隻是靜靜地看着自己母親将蛋羹端下來。
“你把這一碗端給顧團長,他下午去了隔壁家,什麼也沒有說,是個厚道人,這話也不适合明面上說,就當是我們的感謝了。”她母親擦去了碗邊的水汽,将勺子又洗了洗,放進碗裡,“剛好你們兩個一起回來的,就說是留給你們的宵夜。”
父母對于面子的看重,她是知道的。
也就是幾步路的事情,呂桃敲了敲屋門。
顧準的行李本來就不多,床鋪都整理得闆闆正正的,看見門口的呂桃,有些疑惑,“有什麼事情嗎?”
“來給你送宵夜。”呂桃舉了舉手中的碗,“你趁熱吃了吧。”
“哎喲,你這孩子,怎麼能隔着門檻遞吃的?”呂桃母親過來,将人推進了屋裡,“放桌子上啊。”
還沒有将碗放好,就聽門口咔哒一聲,呂桃轉頭,門已經被鎖上了。
呂軍的這間屋子是後來新蓋的,窗戶被封得很嚴實,屋門被鎖,裡面的人根本就出不去。
用力晃了晃,隻聽到外面的鎖的聲音,呂桃聲音已經變了,“你們要幹什麼?”
“桃子啊,你也别怪我們,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顧準對于這情況似乎一些都不意外,他讓人坐在桌子前,将蛋羹端給了她,“吃吧,吃點東西才會有力氣。”
“對不起啊。”呂桃認真給人道歉,“連累你了,你放心,無論他們說什麼,我不會的,我不會連累你的聲譽。”
她站起來給人認真鞠了一躬,“對不起。”
“沒關系。”顧準将人扶起來,“我下午回來拿過一次東西,聽到你爸媽讨論這件事兒了。”
“你,你知道?”呂桃不明白為什麼明知道是一個陷阱,還要往裡面套。
“他們沒說是誰,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幸運,被他們看上。”顧準坐在了凳子上,又将蛋羹往呂桃面前推了推。
“他們估計是去找人了,時間緊,我就長話短說了。你爸媽的意思是要找人将彩禮錢拿出來,無論是李剛王剛或者什麼剛都可以,我可以同意,但是我也有條件。”
呂軍拿着棍子叫嚣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姐正在慢條斯理地吃着蛋羹,顧準冷冷地往門口瞥了一眼,起身出來,“有什麼事情,我來談。”
從頭到尾,呂桃就沒有擡頭看過門口一眼。
蛋羹的味道不太對,是不是雞蛋壞了,有些苦。
李剛也來家裡鬧了一次,她爸媽還想讓人安排工作,隻是一味地賠笑。
呂桃一心隻想離開這裡,她将自己要帶走的東西整理好,剩下的一把火都燒了。
顧準從隔壁回來,聽到李剛嘴巴不幹不淨地罵罵咧咧,也不和人對罵,直接将人摔在了地上。
李剛怎麼會是他的對手,放下了狠話,拿着錢走了。
走的時候,呂桃她母親要給她塞吃的,呂桃自那晚起,就沒有開口說過話,嗓子有些沙啞,“你當初生我,就是為了給你兒子換彩禮,換工作的嗎?”
越過她母親,她看向堂屋的窗戶,她知道她父親能聽見,“你們這樣做,哪怕有一絲的愧疚嗎?”
她将她母親準備的食物拿了出來,“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這樣對待。”
去拍結婚證的時候,她竭盡全力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顧準示意攝影師等一下,不用笑,我笑也不好看,我們自然一些就可以。
等上了火車,呂桃将欠條給了顧準,“無論怎麼樣,我都要謝謝你,錢算是我借你的。我會慢慢還你。隻是我現在的确沒有什麼能擔保的,借條我按過手印兒了,你收好。”
顧準看也沒看,直接将欠條塞進了口袋,“你要吃點什麼,我去打飯。”
“我都行。”
第一次坐火車就是去那麼遠的地方,呂桃完全沒有出行的興奮。
實在是太困了,她感覺自己一直都睡不醒,迷迷糊糊地覺得一直有人在探她的額頭。
兩天之後,她終于退燒了,前兩天睡得有些多,晚上她一個人坐着。
眼前的手帕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顧準坐在了她的旁邊。
呂桃将情緒整理好,主動開口,“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你會想不開嗎?”
“不會。”呂桃毫不猶豫地回答,活着就是希望,她不會這麼經受不了打擊。
“哦。”顧準起身,“那我就沒有問題了。”
“睡吧。明天就到了。”将被子替她整理好,顧準示意人躺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