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從屋檐上滑落,串起一顆顆剔透的珠子。這陰雨綿綿的天氣,實非嫁娶良辰。
眼神冷漠的萌臉女修輕輕推開二樓小窗,一條小縫隙就倒進些許涼意,獨具特色的杏眸微合,連帶最後的微光皆蓋住。
一襲紅衣,樸素至極裝扮的紅蓋新娘赤足走在大街上。
新娘好像察覺什麼,掀開一角紅蓋頭,露出丹鳳一目,似是落至客棧。
詭異風起,卷走新娘。狂風愈演愈烈,樓上窗,地面門驟然打開。
江見晚也便是那萌臉女修,幹脆利落從二樓翻身而下,剛落地,便圍上面容稚嫩青澀的修士。
異變緊跟。
以地面為水平,天地旋轉,雨被甩幹,高潔的明月懸在空中。
陰森樹林間,有人敲着鑼鼓,說鬼話,吓得膽小修士靠着江見晚。
“又死了一對~新婚郎~咯!”
咯咯咯——紅綢繞林出,轎頂從地底舉起。
轎起轎落,不見擡轎之人。陰森森的豔紅張揚,蒼白的五指揭開簾子,傳來嗤笑:“何來一對新婚郎?”
猩紅的花轎走出一高挑女子,江見晚見狀朝身後的一人低語,袖中符箓化流光,将同門傳送至他處。
“原是你這該死的新郎官啊~怎麼不着紅袍迎佳人呢?”女子嬌俏的聲音傳進江見晚的耳,江見晚無動于衷。
她手中出劍,正欲刺向她,偏偏闖入一個凡人男子,她不得已偏開劍鋒,震下紛紛落葉。
女子瞅準時機,紅線從背後繃直沖向江見晚,來勢洶洶。
江見晚忙轉劍,斬落數根,将男子攔在身後。
落地的紅線悄然繞上她的手腕,另一端被男子拾起,紅線首尾處閃過抹藍,實線變為隐線,徹底綁定二人。
女子就此停手,江見晚驟然臨身。
“再動,他會死。”女子冷聲道,在江見晚劍尖即将破開她的胸膛時,點出了紅線。
江見晚收手了,紅綢覆眼,紅線捆人,視野恢複自然,便來到小小喜房前。
畫面再轉,兩人瞧着門朝他們移動,不一會就到了屋内。
“你知道人有執念嗎?”凡人笑吟吟,那雙丹鳳卻泛起冷意,潛藏的惡意如煙,一縷縷和燭火伴生。
窗外天河于夜流轉潺潺,泛着紅光的圓月挂在一角,靜靜地照耀着,鋪下銀色路。
新郎衣高高挂在樹枝上,而路上散着許多嫁衣。
屋外紅光不添喜慶,暗沉的紅燈籠勉強支撐老态的光照門。
一股妖風拂過房門,搖搖欲墜的囍字就此飄落,揭開裡屋兩道人影,一人挺拔如松,一人懶散随意。
可怖的氣氛籠蓋在屋内,落鎖的聲音在寂靜中異常響亮,屋内一女一男同步望去,少女握劍,男子挑眉。
少女杏眸清澈如泉,淡淡接話道:“你覺得我不似人嗎?”
男子假裝上前晃幾下門,持續三四秒,轉身和早就坐下的江見晚對視,眉彎彎,星入瞳。
溫川謹在她身邊坐下,道:“我可沒說。”
江見晚未有一言,忽而一團靈力從玉牌中飛出,字迹于空中浮現,她快速瞥了一眼。
‘師姐,大半百姓已運出。’
她擡手輕揮,字迹消滅于掌間,較為寬松的袖露出些許腕部,雖白皙卻十分有力,突兀映入眼簾的紅線極為醒目,另一頭則在一隻寬大青筋微起的手腕上。
這倒不是姻緣線,而是幻境主人下的奪命線。
據她所言,若是不能在兩個時辰内成婚,就必定有一人死亡。
江見晚順着紅線,目光落在依舊笑顔的溫川謹面部。
二人都沒繼續說話,掃視了一圈四周。
這間屋子囍字規矩貼好,邊上放着兩套喜服,一套喜服上放着鳳冠,精緻華貴;另一套雖瞧着樸素不起眼,但與之極為相配,紅蓋頭放在兩件喜服的中間。
江見晚鼻子微動,嗅到一絲不同尋常,這房間的空中含雜血氣,這兒死過人。
或者——她望向其中一套喜服。
或者新娘在大婚那日亡故。江見晚也抿茶幾口,單指敲打着茶杯,她杏眸下過于平靜,略微起波濤卻難以捉摸其代表的含義。
她還是不懂人,江見晚這才看向溫川謹,道:“你知道什麼?凡人遇認知外事很難鎮靜,但你顯然十分熟悉。”
“害,果然是修士,見識不凡。如我最開始所說,執念。而她的,是成婚。”
溫川謹瞟江見晚,恰好江見晚也和他對視。
圓潤的眼如清澈的死水,無人之情,死水非死,含有生的光點。
全心全意看着人時,無悲無喜,淡然中含雜難以察覺的不解。
溫川謹笑意漸濃,等待江見晚的回答。
見底的茶底倒影不了江見晚的模樣,她攤開任務卷軸,上寫此次曆練的任務。
此為蒼梧鎮,自三年前,頻發新婚當日雙方失蹤,七日後兩具裸屍橫挂男方大門。新婚衣冠全無。
她道:“執念,便是叫人生不如死嗎?”
總覺她該歎息,可貧瘠的心将所有複雜的情緒凝成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