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沒看出什麼來,但戲班這邊也不能怠慢。觀山海讓葉淮山好生将大夫送出門去,順帶又給了一錠銀子。
這是診金,也是封口費!
這大夫是戲班合作的老熟人了,無需多言,看在銀錠子的份上自會閉緊嘴巴。他也打着哈哈說自己回去再翻翻先師的手劄,看看是否有對症的醫案,說不得許偏安的嗓子能治。
觀山海和葉淮山聽他這話瞧着都是一副高興模樣,信不信的自是兩說了。
隻那一錠銀子,當真是瞧得許偏安心疼!他皺着鼻子道:“這徐州城診金竟是這麼貴?!”一副被驚着了的模樣。
觀山海白了他一眼,也是心疼得慌說:“旁人自然無需這般貴。但咱們戲班今兒出了熱鬧,又是連夜請的大夫,不出點血,明兒這徐州城還有沒有咱們永昌戲班的立足之地都難說了。”
不過班主在江湖上讨生活這麼些年,也懂什麼錢必須要花的道理。這銀錠子給的心疼,也必須要給!
許偏安懂了:不是徐州城診金貴,是封口費貴。隻是他不覺得區區一錠銀子能封住這大夫的口,他可以不主動說,但有人逼問呢?
這點許偏安倒是想對了,甚至是想到晚了些。
這大夫一出南園宅子,就叫人趁着月黑風高一把捂住了嘴,不待他掙紮,直接整個人拎了起來,然後被扛着一路小跑着好一通穿街走巷。
大夫吓得不輕,又不敢随便亂動,腦中飛速想着此番招難的緣由。分明這些時日他老老實實坐館,唯一有變數的就是今夜來永昌戲班看診。戲班沒說,但這許偏安的臉他剛巧見過,在宅中是三緘其口,不敢多言。
難不成永昌戲班竟是要滅口?!
一路颠簸,大夫差點被折騰吐了,嘴被布巾死死綁住,隻得嗚咽出聲,大聲嚷嚷那是一點都不敢。沒等他真吐出來,一個上下翻轉,他就被丢到了地上。他慌忙跪好,連連磕頭、嗚咽求饒。
這一路足夠他想明白來人應該不是永昌戲班的,不管什麼人綁了他,但抓他的人沒想要他的命!恐怕有話要問自己,隻要自己老實,性命當是無礙。
綁了大夫之人,竟隻是個下人。
他對着紗簾後隐約的人影行禮禀報說:“此人乃徐州城一醫館的大夫,夜裡南園宅子裡請了他上門問診。屬下還打聽到,永昌戲班落腳徐州城時一向是這大夫看診。”
竟當真是永昌戲班引來的禍事!大夫隻覺得眼前一黑,是永昌戲班要殺人滅口還好,這不是戲班,才是生死難料啊。
此時性命攸關,大夫都不等裡頭的人問話,自己就嗚嗚喊着要交代。
至于他收的封口費——一枚銀錠子,哪裡值得他豁出命去維護啊。
紗簾内之人稍稍擡了擡手示意,綁他來的下人就将堵他嘴的布條松開,大夫伏地長跪哭喊道:“好叫大人知道……”
紗簾内之人目光陡然凜冽,手上端着的茶杯不輕不重地咚一聲落在桌上,卻是吓得伏地的大夫哆嗦起來。
下人也是聞聲知意,一腳踹了過去:“哪裡來的大人?”
大夫被踹翻在地,疼得好一會兒都起不來,腦子更是懵的,全然不知怎麼一張嘴就惹惱了上頭之人。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小人胡說,小人胡說,隻是喊順了嘴。”
時下商販士卒對權貴之流一貫是胡亂喊着大人,早便不指代什麼。可王景略初初到徐州城,自然不懂此地民風民俗,還當時這狗大夫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是為何識破的,總歸是不能認的,這才有了這一出。
不叫自己喊大人,還這般忌諱。大夫再傻也明白過來了,隻覺得自己實在是背運,做什麼錯什麼,說什麼又錯什麼。再也不啰嗦,隻趕緊交代事情:“今夜是永昌戲班來請,說他們戲班有個小先生嗓子壞了,叫我上門去看看。我倒是看了,許是我才疏學淺,實在沒瞧出什麼病症來。”
大夫估摸着紗簾後之人的心思,細細說來,“聽說先頭吃了藥,治好了傷。但小先生說嗓子不吃勁兒,出聲的曲兒調子不對,嗓音聽着也不對。這、我是大夫隻能治傷病,這嗓子能不能唱曲兒,我實在不會治啊。”
“我一個大夫哪裡懂這些,隻能給開了些護嗓子的藥,預備着回頭再多看看醫書,想着能不能找着相似的病症,再上門為小先生瞧瞧。”
“可知這小先生戲班中的哪位?”紗簾後的王景略問道。
大夫忙答:“永昌戲班的遮掩着沒說。不過我瞧着,應當是永昌戲班的角兒許偏安許先生。班主親自打點的,要論身份,也就這許先生能有如此待遇。”
一個戲班,讓班主好心伺候、事事上心的可不就是台柱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