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王景略笑着點了點頭,解釋說:“你我合作,應當隐蔽些。白日裡你我出面總歸不太方便。嗓子問題,你解決得不錯,我想着應當親自上門恭賀才是。”
“多謝王大人擡舉。”許偏安腦子清醒得很,才不聽他這些個恭賀說法,當真恭賀,何必說什麼親自上門。
王景略:“如你當日所言,你确實很聰明。你也沒猜錯,皇上派我來徐州,是為了這次的通商權拍賣,更準确來說,是為了拍賣後的銀錢。如今中原與梁國、兖國都在交戰,邊境大軍不可一日無糧草,所以這筆銀子必須萬無一失!”
“依循慣例,徐州城戲班比試勝出的,他們戲班的台柱子,将會住處拍賣會。這是一個很好的露臉機會,所有你們永昌戲班必須獲勝!否則……”
否則,不僅他們合作作廢,與他交易過的許偏安甚至整個戲班,王景略絕對不會放過。
這會兒王景略倒是沒有要真把人怎麼着,隻是提上一提敲打下罷了。他馬上說:“當然,我相信永昌戲班肯定能做到。”
“屆時舉國上下的商人都會聚集到這拍賣會來,我要你做的有兩件事:一、将所有富商的臉都記住;二嘛,将通商權拍出高價!”
許偏安在夜色裡,眸光閃爍:“光做到這些就行了嗎?”
“哦?”王景略笑,“自信是好事。”
黑暗裡呆久了,許偏安能瞧清楚王景略勾起的唇角,面上卻是半分神情不動,似笑非笑的,讓人見着隻覺虛得很。不似白日裡見過的靳淮,那也是個愛笑的,卻是海棠散錦,與眼前之人當真是雲泥之别。
許偏安蠱惑說:“王大人此行是為皇上收銀子,如今國庫空虛,想來銀子是多多益善。既是如此,王大人何不在拍賣會上多個添頭?”
王景略道:“說說你的法子。”
看似漫不經心,但許偏安明顯看到他一下一下敲在自己床頭的手指落下的動作快了幾分,原本的咚咚咚,成了咚咚咚咚。
許偏安藏下冷笑,面上依舊一幅恨不得趕緊讓人看到自己多能幹的模樣,張口就來:“王大人可曾聽過皇商?通商權拍賣的是與其他國家行商的權利,自然是好處多多。那為何不來設置個皇商呢,這不需給什麼實權,隻他家東西專供宮裡使用,給一個皇商的名頭罷了,想來這個名頭,大把的商人願意花銀錢來買!”
“聽聞前朝是有皇商的,隻是與宮裡采辦、以及前朝朝堂中禮部官員勾結,吞了大筆銀錢。可這有什麼關系?咱們要的是銀子。”
“皇商一個名頭拍賣,咱們皇上得了銀子。左右宮裡也是要采買的,從何處買有何不可。給皇商名頭,他在外頭賺了銀子,來年再拍賣送回來,這銀子還是到了皇上手裡。”
“更甚至,勾結不好麼?”
許偏安知道王景略認真聽了,他敲床頭的手指都沒了動靜,蜷了回去,虛握着拳頭擱在床頭。
許偏安繼續蠱惑:“勾結斂财,看似斂的是皇上的銀錢,但那畢竟是小頭,他們不敢放肆。大頭從哪裡出,還是商人身上。等他們财斂夠了,皇上收了他們的财,豈不是更好。”
“如此一來,一個皇商名頭,可就裡外裡能的兩筆銀錢。”
“當然,這皇商的名頭還需王大人請旨皇上!趁着通商權拍賣,天下商人齊聚徐州城,還怕沒人搶這名頭?”
許偏安有些得意說:“王大人,我這小聰明如何?”
“哈哈哈哈,精彩!”
王景略笑出了聲,擡手給許偏安鼓掌,“許先生從前做區區一個戲班的角兒是浪費了。”
許偏安笑說:“這不是來向王大人毛遂自薦了麼?”
王景略道:“得許先生擡愛了!此事我會盡快禀報皇上,争取在戲班比試之前将事情定下來。”
“是該早些定下。”許偏安說,“也該早些通知那些商人多才準備些銀子才行。”
“還是許先生想的周到。”
“隻是想盡心為王大人效勞罷了。”
王景略道:“更深露重,我也該回去了,許先生好生歇息吧。”
他帶着人走的是正門。許偏安看着人往正門走,想來宅子裡守夜的都被處理了,他有些心驚,合該将安全一世記在心上,盡早安排起來才行。這種如入無人之境的,下回不要再有了。
許偏安抱着被子思量着,卻是走到門前的王景略說:“今兒聽聞許先生與一人在鬧市中拉扯,後一道上樹看雜耍了?據說那人瞧着面生,我倒是不知許先生在徐州還有好友,改日定要帶我引薦一二。”
又是試探和敲打!
許偏安笑說:“不過是個永昌戲班的戲迷。王大人有興趣,下回他再來聽戲,我定帶人來見見王大人,想來他定是高興非常。”
“戲迷……”王景略笑了下,身後侍從已經開了門,他邁步出去,夜風吹起他的身上披風,很快一個旋身,披風拂過門檻,人影消失在眼前。
侍從好心将門幫着關上了。
許偏安重新躺好,被子蓋到脖子下頭,他縮了半張臉在被子裡,黑暗中目光沉沉。
王景略是吧,第一步聽我指揮,達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