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夕眸中盈滿疼惜。
暮色浸透百葉窗的瞬間,楚懷夕銜着冰塊再度俯身。
當柑橘香裹着碎冰貼上唇瓣時,徐以安襯衫的第三粒紐扣在光影裡搖晃,像她此刻懸在喉間的心跳。
感興趣并不代表喜歡,那心跳代表喜歡嗎?
熱浪拍打着落地窗,将兩人的影子烙在米色紗簾上,糾纏成盛夏裡一株瘋長的藤蔓,攀上被規訓多年的雪松。
交纏的呼吸在玻璃茶幾映出扭曲的倒影,冰塊在舌尖化作蜿蜒的溪流,漫過交疊的指節。
嗡———
鈴聲撕裂了紗簾上的藤蔓剪影。
徐以安一瞬恢複冷靜,迅速系上衣扣,楚懷夕盯着桌上的手機,眸中滿是不悅。
徐以安拿起手機,發現是她帶的實習醫生打來的電話。
她剛接通,那頭便傳來焦急的聲音:“徐醫生,季醫生受傷了,正在搶救!你快來醫院!”
徐以安眉心微皺,“好,我馬上到!”
她挂斷電話看向楚懷夕,嘴唇翕動,“季瑾溪在急救室,我得回醫院。”
徐以安的聲音像碎在手術台的無影燈,每個字都帶着鋒利的棱角。楚懷夕感覺後頸殘留的溫熱瞬間凝結成冰,順着脊椎蔓延成荊棘。
楚懷夕瞳孔驟縮,聲音不自覺發起顫,“季瑾溪?她…她怎麼了?”
徐以安看着楚懷夕慌亂的模樣,努力讓聲線柔和,“具體情況得到醫院才能知道。”
楚懷夕跳下沙發,腿有點軟差點沒站穩,手扶住徐以安的肩,“對對對,我們去醫院。”
徐以安感受到肩膀在顫抖,看向對方身上的睡衣,安撫,“别急,先去換身衣服。”
楚懷夕輕輕嗯了一聲,紅着眼眶,用懇求的目光望着徐以安,聲線也在顫,“徐醫生,季瑾溪會沒事的,對不對?”
作為醫生,徐以安知道手術都有風險,她不可以在不清楚具體情況的時候,以一名醫生的身份告訴病人的親屬“病人一定會沒事”。
但她還是鄭重點頭,“她不會有事。”
楚懷夕邊往卧室走邊說,“徐以安,不論任何時候,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相信你。”你說季瑾溪會沒事,她就一定會沒事。
楚懷夕迅速換好衣服,兩人前往醫院。
車上,楚懷夕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季瑾溪可能遭遇的危險場景,掌心泛起潮氣,徐以安目不斜視地開着車,第一次打開了車内的空調。
車子一路疾馳,很快抵達醫院。
徐以安看着前方那個總在酒吧搖晃馬天尼杯的身影跌撞着撲向急救室,閉了下眼。
希望祈禱季瑾溪平安無事。
急救醫學中心三層走廊。
徐以安看向身側候着的實習醫生,“季醫生什麼情況?”
朱醫生愁眉不展:“股淺動脈橫斷,引起失血性休克。”
急救室的紅燈把走廊澆成血池。楚懷夕數着瓷磚縫隙裡的陰影,耳朵裡隻剩“橫斷、休克。”
徐以安:“片子給我看看。”
實習醫生将手中的單子遞給她。
“股淺動脈橫斷傷合并創傷性凝血病。"徐以安指着CT血管造影顯示屏上跳動的光點,“刀刃從股三角區斜切入,離股神經束隻有2mm…”
徐以安給實習生講解CT片子,餘光裡看到楚懷夕的指甲正深深掐進掌心。
她倏地想起半小時前,含在對方唇齒間的冰塊,那時夕陽順着楚懷夕的鎖骨蜿蜒而下,将雪白肌膚浸得半透明。此刻那截脖頸卻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仿佛稍一觸碰就會發出凄厲的顫音。
徐以安将血氣分析報告捏出褶皺,語氣罕見溫柔,“給季瑾溪做手術的醫生很專業。”
楚懷夕沒回頭,臉色慘白地點了點頭。
醫院的時間總是流逝的很慢。
急救室的紅燈刺得人眼眶發疼,徐以安望着楚懷夕單薄的後背在走廊上晃出虛影。她第三次伸手想去觸碰那截發顫的肩胛骨,指尖卻在即将觸及的瞬間蜷縮成拳,轉身離開。
消毒水的氣味忽地濃烈起來,混着楚懷夕發間飄來的橙花香,在鼻腔裡釀成酸澀的液體。
楚懷夕來回踱步,雙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緊閉的門,嘴裡不停念叨着:“季瑾溪你個混蛋,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不都說禍害活千年,咱兩可是資深禍害!”
徐以安跟護士長交代完工作,借着燈光看了看六神無主的楚懷夕,快步走過去。
楚懷夕在消毒水味裡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雪松香,她停下腳步,轉身,跌進雪松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