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輕松的笑容隻維持了幾秒。顧昕瑤看着許知微平靜無波、甚至有些疲憊的側臉,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帶着點玩笑,又藏着不易察覺的試探。她湊近許知微,用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半真半假地、聲音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緊張和期待:“知微,你這拒絕信寫得……我都心動了。要是……要是你追我,我肯定立馬同意!”
茶水間門口,端着咖啡杯的沈清言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了過來。
許知微敲擊鍵盤的手指猛地一停。顧昕瑤這突如其來的、帶着玩笑外殼的試探,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她死寂的心湖,卻隻激起了極其微弱的漣漪,瞬間就被更沉重的冰層覆蓋。她甚至沒有轉頭看顧昕瑤,目光依舊停留在屏幕上跳動的光标,聲音很輕,帶着一種斬斷所有可能的、近乎殘忍的平靜,脫口而出:“瑤瑤,别開玩笑了。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這句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隔開了兩人之間剛剛還存在的、因共同“對抗”孫陽而産生的那一絲親近。它清晰地劃定了情感的邊界。
顧昕瑤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那點促狹和輕松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瞬間凍結的失落和難堪。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飛快地低下頭,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受傷,聲音有些發緊:“……哦,這樣啊。我……我就随便說說嘛。” 她迅速抓起自己的手機,像逃離什麼尴尬的現場,“我……我去給孫陽發消息了!謝謝知微!” 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許知微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那句話可能帶來的殺傷力,一絲懊惱掠過心頭。她不是故意傷害顧昕瑤,隻是……“心裡有人”這個事實,像烙印一樣深刻,無論是那個已經宣告“不可能”的蘇源,還是……她下意識地不願深究。南極與北極的距離,同樣适用于她和顧昕瑤之間。
沈清言緩步走了過來,将咖啡杯放在許知微桌角,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她的目光掃過許知微微微蹙起的眉,又瞥了一眼遠處低着頭、情緒明顯低落的顧昕瑤,聲音不高,帶着慣常的冷靜,卻像手術刀一樣精準:“用宇宙級的絕望去幫别人拒絕一份熱情,許知微,你這招‘借刀殺人’,夠狠。”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許知微屏幕上那串冰冷的 **20498.4**,“不過,把自己也困在南極點,可不是什麼高明的戰略。南極和北極,是相對的。你的坐标系,該重置了。”
許知微沒有回應,隻是盯着那個數字。
20498.4公裡,是她為自己和所有可能靠近的情感劃下的絕對距離。顧昕瑤那句帶着試探的玩笑和她下意識的回答,像一場微型的地震,震碎了表面的平靜,卻讓她更深地意識到自己内心的冰封。而那朵注定消融的雪玫瑰,不僅成了孫陽被拒的象征,也成了顧昕瑤無疾而終的試探和她自己固守絕望的冰冷紀念碑。
沈清言那句“坐标系重置”,像遙遠的信号,穿透冰層,微弱,卻固執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