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微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沈清言。
沈清言的下巴朝蘇源的方向極其輕微地點了點,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刀:“你現在的關心,已經越界了。别忘了,”她頓了頓,語氣帶着一絲殘酷的提醒,“人家是有男朋友的。趙磊。”
“趙磊”這個名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許知微的臉色瞬間白了。她猛地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的行為有多麼失控。那些不由自主的凝視,那些過于頻繁的問候,那些下意識的體貼……在旁人眼裡,在蘇源那個真正的男朋友眼裡,會是什麼?她自以為藏得很好的關切,在沈清言眼中,早已昭然若揭,并且——越界了。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和恐慌感攫住了她。她這是在做什麼?在重蹈覆轍嗎?在蘇源已經明确劃下“好朋友”界限、并且擁有穩定戀情之後,她還在奢望什麼?她的關心,對蘇源來說,會不會已經成了一種負擔?一種需要禮貌應對的困擾?
而另一邊,林夏築起的高牆依舊冰冷堅固。她渴望的“主動示好”,許知微此刻卻連方向都找不到。她的心被撕扯着,一頭是蘇源病愈後忍不住的牽挂(現在被沈清言點破為越界的難堪),另一頭是林夏冰冷沉默的懲罰(她不知如何打破的僵局)。
她試圖将注意力強行拉回工作上。屏幕上的代碼像扭曲的蝌蚪在遊動,文檔裡的字迹模糊不清。鍵盤敲擊的聲音,同事交談的碎語,窗外空調外機的嗡鳴……所有細微的聲音都仿佛被無限放大,混合成一種持續不斷的、令人煩躁的“嗡嗡”聲,在她腦海裡盤旋、震蕩。
這“嗡嗡”聲越來越響,像無數隻惱人的飛蟲鑽進了她的顱骨,啃噬着她的神經。蘇源偶爾的低咳聲,林夏和新人同事清脆的笑聲,顧昕瑤壓低聲音的“CP”議論……所有聲音都彙入這惱人的噪音洪流。
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痛苦。比失戀時那種清晰的鈍痛更甚。這是一種無力的、混亂的、被拉扯到極限的煎熬。她關心蘇源,是錯的,是越界的,是徒增煩惱的。她想要靠近林夏,化解誤會,卻找不到入口,連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她像個在冰原上迷路的旅人,四周都是刺骨的寒冷和絕望的白茫,找不到任何方向。
腦袋裡嗡嗡作響,心口像壓着一塊巨石。她猛地趴在桌子上,額頭抵着冰涼的桌面,試圖用物理的冰冷來鎮壓腦海裡那場喧嚣的風暴。然而,那“嗡嗡”聲依舊頑固地盤旋着,伴随着沈清言那句冰冷的“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以及林夏那疏離的、冰冷的側臉。
痛苦的日子,以一種更複雜、更令人窒息的方式,回來了。這一次,她被困在了自己親手參與制造的、冰封的象限裡,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解凍的迹象。隻有那惱人的、永不停歇的嗡嗡聲,成了她唯一的背景音。